历史现场
盛京的秋天,本该是天高云淡,硕果累累的季节。然而,崇德八年(1643年)九月,一股寒意却比往年来得更早,更刺骨。它并非来自西伯利亚的北风,而是从皇宫大内弥漫开来,瞬间冻结了整个都城——大清皇帝皇太极,端坐于清宁宫南榻上,无疾而终,骤然离世,年仅五十二岁。
消息传出,举国皆惊,如晴天霹雳!
就在不久前,皇帝还在踌躇满志地规划着下一步入主中原的宏伟蓝图,松锦大战的胜利让大清的国运如日中天。谁能想到,这座指引方向的灯塔,竟会毫无征兆地轰然熄灭。
范文程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衙署内批阅文书,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案上,墨迹污了刚刚写好的奏章。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刹那间,脑海中一片空白,随即是无尽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失去了最赏识他、信任他、能让他尽情施展抱负的君主。更可怕的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太极的突然离去,意味着什么。
大清的天,要变了。
皇太极生前未立太子。此刻,实力最强的几位王爷贝勒,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活跃起来。一股压抑而紧张的气氛,迅速取代了最初的悲痛,笼罩在盛京的上空。
最主要的竞争者有两派:
一方是皇太极的长子、时年三十四岁的肃亲王豪格。他战功卓着,拥有正黄、镶黄两旗以及部分正蓝旗势力的支持,是传统“父死子继”观念的天然继承者。
另一方,是皇太极的弟弟、睿亲王多尔衮。多尔衮时年三十二岁,文韬武略,战功赫赫,威望极高,背后有正白、镶白两旗的鼎力支持,其同胞兄弟英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更是他的铁杆臂助。
两派势力旗鼓相当,剑拔弩张。私下里的串联、密会一刻不停,言语间的试探、交锋充满了火药味。盛京城内,八旗兵士的调动明显频繁起来,盔甲的碰撞声和马蹄声在夜晚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中,范文程的处境变得极其微妙和危险。他官居内秘书院大学士,是皇太极生前最倚重的汉臣,位高权重。但也正因如此,他成了各方势力都想拉拢,同时又都心存忌惮的人物。
豪格派的人来找过他,暗示若他支持肃亲王,将来必定地位更尊,荣华不尽。
多尔衮那边也派人传来了口信,言语间对他颇为推崇,希望他能“明辨时势”。
范文程紧闭府门,称病不出,谢绝了一切访客。他知道,自己一步都不能走错。他一个汉人,身处满洲贵族最高权力的绞杀中心,无论倒向哪一边,一旦对方失败,自己必将万劫不复。更重要的是,无论豪格还是多尔衮,谁上台后,还会像皇太极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和重用他吗?恐怕未必。
他独自坐在书房里,灯烛摇曳,映照着他凝重而疲惫的脸。他想起了皇太极的知遇之恩,想起了共同规划大清未来的日日夜夜,心中涌起巨大的悲痛和失落。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必须为自身,也为这个刚刚展现帝国气象的王朝,寻找一条出路。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可能两败俱伤,将我大清拖入内战的深渊……”范文程喃喃自语,“必须有一个办法,一个能让双方都能勉强接受,又能保全先帝血脉,维持朝廷稳定的办法……”
他的目光在烛光下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脑海中飞速地权衡着各种可能性。直接支持豪格或多尔衮,风险太大。那么,有没有第三条路?
几天后,在决定大清命运的王公大臣会议上,争吵达到了白热化。豪格与多尔衮互不相让,支持他们的将领们几乎要在殿上拔刀相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看似折中,实则蕴含深意的方案被提了出来——立皇太极的第九子、年仅六岁的福临为帝。
这个方案,据说是由皇太极生前信任的将领们(如两黄旗的索尼、鳌拜等)为首提出,其核心在于,既排除了强势的多尔衮直接登基,也避免了豪格上台后可能对多尔衮派系的清算,维护了权力的平衡。
当这个消息传到范文程耳中时,他心中微微一动。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或许是当前局面下,唯一能够避免内战、维持大局稳定的方案。一个年幼的皇子登基,必然需要亲王辅政。而最有资格、也最有实力辅政的,毫无疑问就是多尔衮(和济尔哈朗)。
范文程没有在明面上表态支持任何一方,但他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向一些关键人物传递了这样一种信息:当前首要之务是稳定,是团结,任何导致分裂的行为都将葬送先帝开创的基业。大清的未来在于入主中原,绝不能在此刻陷入内耗。
他的这种“稳定压倒一切”的潜在态度,客观上与拥立福临的势力形成了某种默契。
最终,在经过激烈的博弈和妥协后,各方势力达成一致:拥立六岁的福临即位,改元顺治,由睿亲王多尔衮和郑亲王济尔哈朗共同辅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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