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现场)
父亲张英的信,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张廷玉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科举!这两个字,对于苦读十余年的他来说,既是终极目标,也是一座需要拼尽全力才能翻越的险峻高山。
整个张家都因此忙碌并充满期待起来。母亲周夫人开始更加细致地打理他的饮食起居,确保他身体康健,精力充沛。兄弟们纷纷送上鼓励,眼神中既有羡慕,也有关切。私塾先生更是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针对科举考试的文体、题型,对张廷玉进行最后的强化训练和模拟测试。
大比之年,终于到了。
首先要面对的是童子试,这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是科举的入门考试,考中了才能成为“秀才”。这对于早已饱读诗书的张廷玉来说,并非难事。他沉着应考,文章做得花团锦簇,策论写得条理清晰,一路过关斩将,轻松取得了秀才功名。这在当时,已经算是迈入了士大夫阶层的门槛,可以见官不跪,享受一定的赋税优待了。
但秀才,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的乡试,才是真正的考验。
乡试每三年一次,在省城举行,考中了便是“举人”。举人功名,含金量极高,已经具备了做官的资格(虽然多半是州县佐贰之类的低级官职),更是通往更高殿堂——京城会试的敲门砖。
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秋高气爽的时节,张廷玉辞别母亲和家人,带着书童,踏上了前往省城安庆参加乡试的路程。这是他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前程,独自远行。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故乡景物,他的心中既有对未知考场的些许忐忑,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和志在必得的豪情。
到了安庆,贡院之外,人山人海。来自全省各州各府的学子们汇聚于此,有白发苍苍仍不死心的老童生,也有像张廷玉一样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期待和各种复杂的气味。
考试过程极其严格,甚至可以说是严苛。考生们要经过严格的搜身检查,防止夹带。然后每人被分到一间仅能容身、被称为“号舍”的小小隔间里。在这间鸽子笼般的号舍里,他们要度过连续三场、每场三天的考试。期间饮食起居都在其中,条件极其艰苦。夜晚,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相伴;白天,要忍受秋日依然炽热的“秋老虎”。
张廷玉被分到的号舍,位置不算好,靠近厕所,异味不时飘来。但他很快定下心神,将外界干扰摒除脑后。他想起父亲的教诲:“每临大事有静气。” 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这“静气”二字。
考题发下来了。经义、策论、诗赋,一道道都需要调动毕生所学。张廷玉不慌不忙,先仔细审题,在心中打好腹稿,然后才研墨铺纸,沉着下笔。他的文章,秉承桐城文派的雅洁文风,言之有物,逻辑严谨,引经据典恰到好处,字里行间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老练。
尤其是那道策问题,关乎吏治民生。张廷玉结合自己平时观察农事、体恤民情的体会,以及从父亲家书中了解到的朝政大局,提出了几条切中时弊、务实可行的建议。他写得很投入,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忘记了号舍的狭窄和不适。当他落下最后一笔,看着纸上工整清秀、力透纸背的小楷时,心中充满了一种尽己所能后的坦然。
三场考毕,走出贡院大门时,张廷玉虽然面色疲惫,但眼神清亮。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完成了一场重要的成人礼。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放榜之日,贡院外墙前人潮涌动。张廷玉没有挤到最前面,只是站在稍远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当他在那张巨大的黄榜上,清晰地看到“张廷玉”三个字时,周围所有的喧嚣仿佛瞬间静止了。他中了!而且是名列前茅!
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涌上心头,但他强行克制住了,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默默地退出人群,回到住处,首先给远在京城的父亲和桐城的母亲各写了一封报喜的家书,言辞谦逊,只说是“侥幸中式”,感谢父母养育教诲之恩。
中了举人,在地方上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地方官会设宴款待,称为“鹿鸣宴”,以示祝贺和拉拢。张家的门槛也几乎被前来道贺的亲友乡邻踏破。但张廷玉并没有被眼前的荣耀冲昏头脑。他知道,这只是一个中转站,他的目标在京城,在那座象征着读书人最高荣耀的宫殿——紫禁城之畔的皇城。
第二年,即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春天。张廷玉收拾行装,再次出发。这一次,目的地是帝国的首都,北京。他将要和全国各地的精英举子们一起,参加在京城举行的会试和殿试。
京城的气象,远非安庆可比。高大的城墙,熙攘的人群,恢宏的宫殿,无不彰显着天朝上国的气度。张廷玉无暇过多游览,他住进安徽会馆,立刻投入到紧张的考前准备中。在这里,他还能时常见到父亲张英。父子二人,一个已是朝廷重臣,一个则是赶考举子,见面除了亲情慰藉,更多的则是学问上的探讨和考试策略的叮嘱。张英没有给儿子施加压力,只是提醒他保持平常心,发挥出正常水平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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