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宫内殿，奇石异草掩映，瑞兽香炉吐雾。并非正经朝会，而是徽宗赵佶特设的“消闲局”。象牙包角的楠木桌上，一副羊脂白玉雕琢、金丝嵌边、嵌着名贵彩宝为“万”“索”“筒”“风”的麻将牌在几位帝国顶级权贵手间碰撞、堆叠，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对家是权倾朝野的“隐相”梁师成，他那保养得宜、如同妇人般白净的手捻着一张牌，眉眼弯弯，带着刻意讨好的笑：“哎呀呀，官家这清一色做得滴水不漏，臣这副牌是活活被憋死啦！”他推倒手牌，果然乱成一锅粥。杨戬腆着肚子坐在下手，一边给赵佶捶肩，一边挤眉弄眼：“老奴看蔡太傅倒是紧咬不放，莫非藏了什么惊天大牌？”
蔡攸一身御赐的绛紫常服，正将一张“东风”拍在徽宗面前成顺，闻言抬眼一笑，眼神锐利如刀锋擦过梁杨二贼肥厚的皮囊，笑容却毫无破绽：“杨大官这就错了。小臣这点斤两，在官家面前耍花样？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么？能陪官家摸几圈，沾染些仙气，已是天大的造化。官家指东，臣绝不敢看西！”顺手又为徽宗递上一盏温度刚好的“玉髓茶”，姿态放得极低，却又透着股别人学不来的熟稔亲昵。
高俅坐在末位，赔着笑，手却有些紧。这蔡攸自金殿失仪后，虽被外放，但这马屁功夫和讨圣心欢愉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得让人心惊肉跳。
坐在上首主位的宋徽宗赵佶，此刻确是难得的快意。他手指捻着一张刚摸上手的“中”，那温润的玉牌触感，案几上袅袅升起的提神醒脑的龙涎异香，身旁最宠信的近臣们插科打诨营造出的暖洋洋的氛围，都让他那张清雅出尘的脸上漾开孩子般纯粹的笑意。做皇帝？做皇帝哪有此刻逍遥快活！眼前的蔡攸，精通书画妙论（剽窃后世），更会搜罗进献各种新奇有趣、深合他道君身份的玩意儿，此刻连打牌都知心意，懂得进退……这才是真正的股肱！真正的贴心人！
“胡了！哈哈，单吊红中，清龙七对！承让，承让啊！”徽宗大笑推牌，得意非凡，颇有种在艺术上又攀高峰的快感。
梁师成立刻鼓掌如雷：“官家此局精妙绝伦！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非天命所钟、道心澄明者不能为也！”杨戬、高俅更是谀词如潮。
蔡攸也笑着恭维了几句，目光却始终锁在徽宗身上。这位亡国之君沉迷艺术的自得，对自己近乎天真依赖的信任，宛如易碎的琉璃美人灯，精致脆弱到令人心头发冷。他知晓历史的车轮即将碾碎这一切，而自己正身处这风暴眼中心。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夹杂着枭雄对人质般的掌控快意、利用其覆灭的冰冷算计，以及一丝丝对这个对他“太好”的皇帝那近乎愚蠢的信任所产生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短暂茫然——骤然翻涌！
借着恭贺皇帝“胡牌”的功夫，蔡攸起身靠近御座，声音陡然带上哽咽的颤抖：“陛下！”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喧嚣。
殿内骤然一静。众人愕然望来。
只见蔡攸眼圈泛红，竟是毫不避讳地深深一揖，声音哽咽，带着前所未有的“赤诚”与恐惧：“臣……臣深知此去北国，山高路远，险象环生！那辽邦君臣，皆是虎狼之心，岂肯与我大宋真心交好？稍有不慎，便可能粉身碎骨，有负圣恩！”他抬起脸，眼中竟是真的泪光闪烁，“臣不怕死！但臣怕啊……怕再也无缘侍奉御前！怕不能再为陛下献上这麻将消遣之乐、道法玄机之妙！怕……怕再也看不到陛下挥毫泼墨那惊才绝艳的瞬间！”
这泪水半真半假，七分算计三分触动，却达到了极致的效果。徽宗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看着眼前这位几乎是在“托孤”、真情流露的宠臣，心头那点因蔡攸将离而生的些许不快和利用心思，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感动和“被需要”的情怀淹没！在他眼中，蔡攸不再是那个只会讨巧弄巧的佞臣，而是一个即将为他和他的江山远赴险境、忠心可鉴的赤子！
“攸哥儿！”徽宗情动之下，竟忘了帝王仪态，脱口而出旧称！他激动地站起身，一把扶住蔡攸的双臂，“休说此等不吉之言！朕赐你尚方剑，授你专断之权！更有呼延灼这等虎将领兵护持！你……你定要安然回来！”他声音微颤，眼神是真切的关怀与不舍，“朕……朕等你回京！到时，朕再为你画一幅踏雪寻梅图！”
梁师成、杨戬、高俅三人面面相觑，震惊得无以复加！皇帝竟至于此？！蔡攸演得也太过了吧？！然而徽宗那毫不作伪的真情流露，却让他们噤若寒蝉，不敢置喙。
蔡攸顺势上前一步，竟在梁师成等人错愕万分的目光下，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见到最可依恋的亲人般，将额头轻轻抵在了徽宗的肩头！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含混不清却充满依恋：“陛下……有您这句话……臣纵使身化齑粉，也……也无憾了……”他仿佛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唯一念兹在兹的只有眼前这位道君皇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焚宋：从溺亡奸臣子开始请大家收藏：(m.20xs.org)焚宋：从溺亡奸臣子开始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