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被巡抚衙门内鼎沸的笙歌吞没。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人声笑语,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枢密使蔡攸端坐主位,玄铁蟒袍在十八盏琉璃宫灯的映照下,流淌着幽暗而尊贵的金属光泽。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双臂缓缓展开,宽大的蟒袍如同巨蝠的翼展,豁然敞开!
袍内,并非寻常衬里,而是以金线为经,银丝为纬,织就一片璀璨夺目的金叶衬!千百片薄如蝉翼、不过指甲盖大小的纯金叶片,被巧匠以微不可察的金丝缀于其上!每一片金叶,皆以蝇头小篆,镌刻着一个清晰的名字!烛光跳跃,金叶轻颤,名字在光影中明灭闪烁,汇聚成一片无声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星河——那正是随王黼征讨淮西,埋骨青溪峡谷的一万“阵亡老兵”的籍贯名录!此袍加身,非为炫富,实乃背负着万缕亡魂,重逾千钧!
祝芊茜侍立左侧,一袭天水碧罗裙,裙袂无风自动,如烟似雾,轻盈飘拂,露出裙下缀着珍珠的软缎绣鞋尖。李心洁立于右侧,云鬓高绾,一支羊脂白玉簪斜插发间,玉质温润,在跳跃的烛火下流转着柔和内敛的光华,映得她侧脸愈发莹白如玉。扈三娘则一身火红锦缎战袍,如同燃烧的烈焰,静静侍立在蔡攸身后三步之处。火光映照在战袍的金线麒麟纹上,折射出流动的金芒,与她腰间九节亮银鞭的铜环偶尔碰撞发出的清冷脆响,构成奇异的反差。
五更的鼓点,沉闷而执着,穿透宴席的喧嚣,终于将济宁校场的最后一丝喧嚣抚平。点将台前,林冲那杆丈八蛇矛深深插入青石地面,矛尖那簇饱饮鲜血的红缨,在清冷的月光下,随着夜风轻轻摇曳,如同疲惫战士最后的叹息。不远处,杨再兴的银枪横架于两副马鞍之上,枪身盘绕的暗银龙纹,在月华浸染下若隐若现,仿佛蛰伏的银龙,收敛了爪牙。兵器架上,呼延灼那对水磨竹节钢鞭静静躺着,鞭梢系着的猩红绸带,在微凉的夜风中无力地飘动,如同褪色的战旗。
巡抚衙门大堂,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十八盏琉璃宫灯高悬,水晶流苏折射出七彩光晕,将雕梁画栋、朱漆金粉映照得富丽堂皇。蔡攸端坐紫檀螭纹大案之后,左右两侧,祝芊茜与李心洁如同两株名贵的玉树琼花。祝芊茜纤纤玉指,正灵巧地剥开一枚金橘,金黄的橘皮在她指尖绽开,露出饱满的橘瓣,清甜的香气丝丝缕缕飘散。李心洁则执起一柄錾花银壶,琥珀色的酒液如细泉般注入蔡攸面前的夜光杯中,酒香醇厚,与橘香交织。扈三娘的红绫披帛垂落椅侧,她身姿挺拔,唯有腰间九节鞭的铜环,随着她细微的呼吸调整,偶尔发出“叮”一声轻响,清脆而冷冽。
“诸位将军,”蔡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堂内所有杂音。他缓缓举起那只盛满琥珀琼浆的夜光杯,杯壁薄如蝉翼,映着烛光,将他面容勾勒得棱角分明,威严深重。“今日一别,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杯中美酒荡漾,将跳动的烛火扭曲、放大,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更添几分莫测。
堂下,林冲的蛇矛斜倚在朱漆廊柱旁,矛尖那簇红缨,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颤,如同被无形的气流拂过。杨再兴的银枪横置于膝前,枪尖一点寒芒,在推杯换盏、人影晃动的席间无声游弋,如同暗夜中警惕的蛇瞳。
子时的梆子声再次被淹没,蔡攸的蟒袍又一次展开。这一次,千百枚金叶在烛光下齐齐闪烁,冰冷的光芒刺痛了在座每一位将领的眼睛。那密密麻麻的名字,是功勋簿上无法抹去的血痕,是权柄之下无声的威慑。
五更鼓响,校场彻底归于沉寂。林冲的蛇矛,如同定海神针,深深楔入点将台前的石缝中,成为这片土地最后的守望。
宴席之上,气氛微妙。呼延灼那对沉重的钢鞭平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鞭身粗粝的铁环,随着他偶尔压抑的呼吸,发出极其细微的“嗡嗡”颤鸣。董平的双枪交叉,斜倚在他身后的屏风之上,两柄枪尖锋芒毕露,吞吐着无形的寒意,侍酒的丫鬟端着酒壶经过时,无不屏息凝神,绕道而行,不敢靠近那森然的锐气。徐宁的钩镰枪则随意地靠在椅背,枪头那狰狞的倒钩,偶尔捕捉到跳跃的烛光,反射出一道转瞬即逝、令人心悸的冷芒。燕青的弩箭囊则端正地摆放在他的手边,囊口微开,露出里面白羽箭的尾羽,根根挺直,洁白如雪,不染纤尘。
对面,关胜的青龙偃月刀横陈案前,刀背那条浮雕的蟠龙,在烛火映照下,鳞爪须眉纤毫毕现,龙睛处镶嵌的细小墨玉,幽光流转,仿佛随时要破刀飞腾。花荣的宝雕弓悬挂在厅堂一侧的蟠龙柱上,紧绷的弓弦在寂静中,偶尔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嘣”一声轻颤。索超的金蘸开山斧则倚靠在墙角阴影里,斧刃宽阔,寒光内蕴,其锋芒之盛,竟让附近烛台上的火焰都显得黯淡萎靡。
“此乃本帅一点心意,聊表惜别之情。”蔡攸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案面上轻轻一叩,声音不大,却如同敲在每个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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