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岛东岸的滩头,黎明未至,天地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息。那是硝石燃烧后刺鼻的硫磺恶臭,混杂着海风送来的浓烈腥咸,以及一种更加深沉、如同千万具尸体在海底缓慢腐烂后渗透出的死亡气息。这气息粘稠、湿冷,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踏上这片滩涂的活物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浸透尸水的棉絮。铅灰色的晨雾浓得化不开,如同亿万裹尸布缠绕着这片注定被血染红的土地。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空洞而压抑的呜咽,仿佛无数溺毙亡魂在深渊中绝望的合唱。
滩头前沿,宋军陌刀营的阵列如同钢铁礁石般矗立。关胜麾下的悍卒们,人人手持一面以深山百年柞木整板压制、厚逾半尺、外包一层浸油硬牛皮、再蒙上精铁鳞片的巨盾!这巨盾沉重如山,需两名壮汉合力方能稳固。然而此刻,这号称能抵御奔马冲击的钢铁壁垒,却在来自滩头后方倭寇阵地的恐怖打击下,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
“砰——!!!”
“砰——!!!”
“砰——!!!”
沉闷、压抑、却蕴含着毁灭力量的撞击声,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丧钟,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地轰击在每一面巨盾之上!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盾面剧烈的、如同垂死巨兽抽搐般的震颤!倭寇引以为傲的铁炮(火绳枪)齐射!弹丸并非简单的铅弹,而是以秘法烧制、形如毒蒺藜、边缘锐利、通体淬毒的铁砂弹!每一粒铁砂都浸透了混合着南洋箭毒蛙腺液、水银、砒霜以及腐烂海蛇胆汁的“鬼芒砂”剧毒!
“噗嗤——!”
“噗——!”
“噗噗噗——!”
弹丸撞击盾面的瞬间,并非仅仅留下一个凹坑!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碗口大的木坑瞬间炸开!坚韧的柞木如同朽烂的枯木般爆裂!无数尖锐如钢针、长短不一、边缘带着锯齿状木刺的碎木屑,如同被激怒的毒蜂群,带着巨大的动能和恐怖的旋转力,从炸裂的坑洞中呈放射状猛烈喷射而出!直扑盾后士兵的面门!
“呃啊——!”
“我的脸——!”
“眼睛!眼睛!!”
惨嚎声瞬间撕裂了滩头的死寂!新兵赵铁牛,一个来自京东路、脸庞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壮实汉子,正死死顶在盾阵前列。他只觉得左脸颊猛地一凉,紧接着是难以想象的剧痛!一根足有半尺长、边缘带着倒钩状木茬的尖锐木刺,如同毒蛇的獠牙,“噗嗤”一声,狠狠扎穿了他年轻的脸颊!木刺带着巨大的动能,从颧骨下方斜着贯入,尖端带着淋漓的血肉,竟从另一侧耳根下方破皮而出!鲜血如同决堤般喷涌!
但这仅仅是开始!那根致命的木刺尾部,赫然粘附着一小撮幽蓝发黑、闪烁着不祥光泽的“鬼芒砂”!剧毒的铁砂随着木刺贯入血肉的瞬间,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虫,瞬间被震散、嵌入!箭毒蛙汁混合着水银的致命毒液,如同滚烫的酸液,瞬间渗入被撕裂的颧骨缝隙!
“滋啦——!!!”
一股带着焦糊蛋白质与浓烈化学毒气的恶臭瞬间弥漫!赵铁牛被木刺贯穿的左脸颊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皮肤迅速发黑、萎缩、碳化!一个铜钱大小的、边缘不断扩散的焦黑毒斑如同活物般在他脸上蔓延开来!毒斑中心深陷,如同被强酸腐蚀的蜂窝状凹坑!坑洞深处,那些嵌入骨缝的幽蓝铁砂,在晨光熹微中闪烁着点点寒芒,如同地狱深处窥视人间的恶毒星群!随着盾阵每一次承受炮击带来的震动,这些深陷骨肉蜂窝中的毒砂便簌簌洒落,如同死亡的种子,播撒在滩头血泥之中!
毒雷噬魂
滩头深处,倭寇阵线后方,一身赤红南蛮胴具足、如同地狱魔神般的岛津义弘,脸上横贯的刀疤因狰狞而扭曲。他猛地拔出腰间野太刀,刀尖直指滩头宋军盾阵,嘶吼声如同受伤的凶兽,却被海风撕扯得破碎不堪:
“陶——雷——阵——起——!!!”
命令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早已埋设在滩头松软沙地之下、伪装得天衣无缝的三百个粗陶罐瞬间被引爆!这些陶罐内填塞的并非普通火药,而是混合了磨得极细、淬满“鬼芒砂”剧毒的铁砂、硫磺粉、硝石以及极易爆燃的鱼油粉末!
“轰隆——!!!”
“轰——!!!”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一片!仿佛大地深处沉睡的巨兽被惊醒,愤怒地拱起脊背!无数粗陶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裹挟着滚烫的、闪烁着幽蓝毒芒的铁砂毒雨,从炸开的沙坑中冲天而起!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带着死亡尖啸的恐怖风暴!这风暴并非无差别攻击,而是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毒蝗群,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狠狠扑向倭寇自己阵列的前排士兵!岛津义弘竟是以己方士兵为饵,诱敌深入后引爆毒雷,进行无差别杀伤!
“噗噗噗——!”
“啊——!”
“眼睛!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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