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库的钥匙嘛……”张浚将铜印推到李文儒面前,铁链哗啦作响,声音刺耳。“林都监方才派人传话,说是近日江南匪患未靖,宵小之徒蠢蠢欲动。为确保府库钱粮安全,库房钥匙……暂由其亲兵营保管。”他顿了顿,看着李文儒瞬间煞白的脸,笑容不变,“李通判若是需要用印支取钱粮,只需拿着这印信,去寻林都监帐下的副将……张彪张将军即可。他会……酌情办理。”
酌情办理!
李文儒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几乎要喷出来!
钥匙在都监手里!账目却要他这个通判来核验!来背锅!这是什么道理?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用印支取钱粮?去找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都监副将?还“酌情办理”?这“酌情”二字,简直比剜心刀还要狠毒!这意味着他李文儒,堂堂朝廷六品通判,太子殿下的人,在这杭州府衙,连一粒米、一文钱的自主权都没有了!他彻底成了一个提线木偶,一个随时准备被推出去顶罪的替死鬼!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张浚,透过暖阁敞开的雕花窗棂,望向衙门外那巨大的校场。
寒风卷着残雪,呼啸而过。校场上,杭州兵马都监林冲,正亲自操练着一队重甲步兵。士兵们身披玄铁重甲,手持丈二陌刀,列阵如林。随着林冲一声暴喝:“斩!”
“杀——!”数百人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数百柄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同时劈下!雪亮的刀光连成一片刺目的寒幕,狠狠撕裂了飘落的雪幕!刀锋破空之声,如同鬼哭神嚎,带着无坚不摧的杀伐之气,隔着老远,都让李文儒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和窒息般的压迫感!
寒光映在林冲那张棱角分明、带着新鲜刀疤的脸上,更添几分狰狞与铁血。他目光如电,扫视着军阵,仿佛能穿透墙壁,直刺暖阁内李文儒的心脏!
李文儒浑身一颤,攥着那叠空账册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陷入坚硬的蓝皮封面,几乎要将其抠穿!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在这片被铁蹄踏过的江南,在这座被刀光笼罩的杭州城,什么太子党羽,什么朝廷通判,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在冰冷的刀锋之下,都不过是……蝼蚁!蔡攸用林冲的刀,张浚的印,还有这叠空白的账册,给他,给所有心怀侥幸的人,上了一堂血淋淋的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钱塘江的炮声余波尚未散尽,杭州城又陷入另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通往蔡氏祖茔的官道上,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与悲怆。道旁,黑压压的江南官吏、富商缙绅垂首肃立,蟒袍玉带与绫罗绸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无人敢高声语,唯闻北风卷着残雪,抽打旌旗的猎猎之声。
蔡氏祖茔,已成焦土。
龟裂的享殿仅余几根焦黑的梁柱,倔强地刺向铅灰色的苍穹,如同垂死巨兽的枯骨。残垣断壁间,散落着烧焦的瓦砾与破碎的供器。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享殿前那株虬曲的古柏——焦黑的枝桠上,一具半焦的尸骸被铁链悬吊,乌鸦啄食过的空洞眼窝直勾勾地望着苍天,枯骨上残存的锦袍碎片在风中飘摇,依稀可辨是上好的苏绣。那是蔡京之父,蔡攸的祖父,昔日位极人臣的蔡老太师!曝尸荒野,受尽鸟雀啄食!
“祖父——!”一声凄厉如孤狼泣血的悲号撕裂死寂!
蔡攸玄氅翻卷,如一道黑色闪电扑至古柏下!他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混杂着骨灰与焦炭的泥土中,激起一片黑尘。枯爪般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半截焦黑的腿骨,骨头上还粘连着几缕未烧尽的衣料。他将那截残骨紧紧贴在脸颊,冰冷的触感刺入骨髓。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肩头耸动,喉间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泪水混着脸上的黑灰,在他苍白的脸上冲出两道污浊的沟壑。
“孙儿……不孝……孙儿……来迟了……”他声音嘶哑破碎,字字泣血,如同杜鹃啼血,哀恸欲绝。那悲怆,锥心刺骨,瞬间感染了在场所有人。几个胆小的富商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连素来沉稳的张浚,也忍不住侧过脸,以袖拭目。
蔡攸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如滴血,扫过身后噤若寒蝉的江南官吏与富商巨贾!那目光,不再是平日的深沉难测,而是燃烧着地狱烈焰般的疯狂与暴戾!
“方腊逆贼!”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刮擦琉璃,刺得人耳膜生疼,“毁我宗祠!曝我先人骸骨!此仇……不共戴天!”他枯指戟指那悬尸古柏,“凡江南士绅!今日在此!见吾祖惨状!岂能无动于衷?!”
他猛地起身,玄氅带起一片焦土。早有亲兵抬上一方巨大的青石祭台,置于焦土中央。蔡攸大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方明黄绸缎包裹的玉匣。匣开,里面是几块勉强拼凑的焦黑碎骨——那是他祖父仅存的遗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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