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汴河,暖风熏人,波光潋滟。两岸垂柳蘸水,桃李残瓣飘零,随涟漪轻荡,碎金烂玉般铺满了河面。画舫游艇如织,丝竹笑语伴着酒香脂粉气,从那些悬灯结彩的船舱中软软溢出,揉碎在粼粼水波里,酿出东京梦华独有的旖旎与慵懒。
众多舟舫中,蔡攸那一艘香楠木画舫尤为醒目。船体并不硕大,却极尽精巧,雕栏玉砌,窗悬蝉翼纱。船头两盏未点亮的琉璃风灯,已显贵气。四名身着玄色水靠、肌肉虬结的船夫操桨如飞,舟行平稳迅疾,绝非寻常泛舟之辈。
舱内更是别有乾坤。西域绒毯铺地,紫檀案几上陈列着时新冰镇瓜果、细巧茶点与一套鎏金酒具。蔡攸一身云锦常服,宽袍缓带,意态闲适地斜倚在主位软枕上,身侧莺燕环绕,春色无边。
左侧是梁红玉。她今日褪去戎装,换了一身绛红蹙金束腰长裙,外罩同色轻纱披帛,云髻斜挽,簪一支振翅金凤步摇。虽作红妆,但那眉宇间历经沙场淬炼出的英飒之气与挺拔身姿,却与这妩媚装扮交织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别样风情。她并不多言,只偶尔为蔡攸执壶斟酒,目光偶尔扫过窗外河面,锐利如昔,似在无声地巡视着她的另一片战场。
右侧是扈三娘。一身湖碧色苏绣襦裙,更衬得她肌肤莹白,容貌娇艳如带露春花。与梁红玉的英气不同,她眼波流转间媚意天成,言笑晏晏,与蔡攸说话时嗓音软糯甜润,仿佛只是个惯受宠爱、不谙世事的绝色姬妾。唯有那偶尔无意识轻叩案几的纤指,透出几分“一丈青”潜藏于柔媚下的机敏与力道。
稍后处,并非寻常侍女,而是三位身着东瀛风格服饰的女子。她们皆作少女打扮,衣衫以深紫、靛蓝、暗绯为主色,纹饰是奇异的鸟雀或波浪,面带轻薄黑纱,仅露出的眼眸如秋水寒星,眼神温顺中带着一丝非人的空洞与绝对的服从。这便是蔡攸通过海商秘渠道,自东瀛重金网罗而来的“野赫三姐妹”,精于潜伏、刺探、魅惑与一击必杀之术。此刻,她们如同三尊精致无声的人偶,跪坐于后,为蔡攸轻轻捶腿打扇,为这奢靡船舱添上一抹诡艳危险的异域色彩。
而坐在蔡攸对面,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与努力维持的端庄的,正是钱婉宁。她出身杭州钱氏,真正的江南世家嫡女,如今已是蔡攸明媒正娶的夫人之一。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妆容精致,珠翠环绕,尽显主母气派。然而,置身于梁红玉的英姿、扈三娘的媚态以及那三名异域忍者的诡秘氛围中,她这份正室的端庄,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被边缘化的不安。父亲是蔡攸麾下掌管“影刃”庞大后勤的关键人物,她这桩婚姻本就掺杂着浓重的政治与利益联结。蔡攸今日邀她同游,半是笼络,半是让她亲眼见证他权势与生活的一角。
舟行至一段开阔平静河面,速度渐缓。蔡攸正举杯欲邀饮,忽见前方一艘规制严谨、透着官家气派的舟船缓缓靠近。船头立着几名带刀侍卫,神色肃穆。船舱帘幕低垂,但风动帘卷,依稀可见其中人影。
两船接近时,对面船舱的帘子被一只保养得极好的素手微微掀起一角,似在观景。旋即,一个温婉却带着不容错辩的矜持声音传出,吩咐船夫再慢些。
蔡攸眼尖,已认出那掀帘之人身旁那位仪态万方、珠环翠绕的年轻妇人,正是当今太子妃!她正与舱中友人低语,并未留意这边。
蔡攸心中电转,正思忖是否上前见礼,目光却倏地被太子妃对面那位女子牢牢吸住。
那女子一身素白绫衣,未施粉黛,云鬓间唯簪一朵小小白绒花。她身形极消瘦,面容憔悴,眼眶红肿,似是泪痕未干,但那眉宇间昔日的书卷清气与名门风韵,却如寒梅映雪,难以被哀伤完全淹没。她手中无意识捻动一串沉香木念珠,目光空茫地落在流淌的河水中,整个人与周遭的喧闹繁华隔着一层无形的悲凉屏障。
正是新寡的李清照。其夫赵明诚,此前在知湖州任上,恰逢方腊乱军波及,虽非直接死于战阵,却也在颠沛惊惧中一病不起,溘然长逝。此事朝野皆知,蔡攸自是了然于胸。
蔡攸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他抬手,止住了舱内若有若无的乐声,朗声向对面道:“对面可是太子妃殿下宝驾?臣蔡攸,携内眷在此,问殿下安。”
对面船舱静默一瞬。太子妃显然未料在此遇见蔡攸,且他船上女眷情形复杂。帘幕微动,一位东宫近侍模样的中年人出面隔船回礼,声音平稳:“原来是蔡少保。太子妃殿下凤体微恙,正在静养,不便相见,多谢少保与夫人问候。”
蔡攸笑容不变,目光却已灼灼钉在李清照身上:“无妨。只是见易安居士亦在舟中,神色哀戚,令人心侧。赵兄不幸罹难,实乃文坛之大恸。蔡某与赵兄亦有数面之雅,感念斯文,见此情形,不免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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