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初年的暮春，五台山沐浴在一片祥和而肃穆的氛围之中。山峦叠翠，云雾缭绕，晨钟暮鼓之声回荡于山谷，无数香客信徒沿着蜿蜒的山道拾级而上，寻求心灵的慰藉与佛祖的庇佑。然而，这份千年佛国的宁静，即将被一支庞大军队的入驻以及其统帅的野心彻底打破。
蔡攸的西征大军，旌旗蔽日，甲胄鲜明，如同一条钢铁巨蟒，盘踞在了五台山南麓的台怀镇外。扎营已毕，蔡攸并未立刻挥师继续西进，而是下达了休整三日的命令。对外宣称乃是“将士远来疲敝，需借宝地佛光涤荡征尘，并为西行祈福禳灾”，言辞恳切，仿佛一位虔诚的护法居士。
一、 明修栈道：雅游佛国
翌日清晨，天气晴好。蔡攸换下一身戎装，身着月白色锦袍，外罩一件孔雀羽织金的鹤氅，头戴玉冠，手持一柄玉骨绸扇，俨然一位出游的贵胄公子。他携着李清照，在天师张宇初及数名心腹亲卫（野赫姐妹扮作捧剑持拂的侍女）的陪同下，缓步出营，向着台怀镇中心的寺庙群行去。
李清照今日亦精心打扮，身着淡雅而不失华贵的衣裙，发髻轻绾，饰以珠翠，略施粉黛，风姿绰约，与蔡攸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她久闻五台盛名，今日得暇亲临，穿行于古刹林间，欣赏着历代的碑碣、雕塑、壁画，聆听着悠远的梵唱，不禁诗兴盎然，与蔡攸低声品评着楹联诗文，偶尔与张宇初探讨一句佛道典故，神情愉悦，暂时忘却了旅途的劳顿与对未来的隐忧。
张宇初依旧是一身紫色法衣，仙风道骨。他与五台山几位前来迎候的大知客、班首法师谈笑风生，探讨《华严》妙理、禅机公案，气氛融洽和谐。他的存在，极大程度上安抚了僧众的疑虑，仿佛这位朝廷重臣真的只是来礼佛参访的。
蔡攸表现得极为得体，他在菩萨顶的文殊殿内焚香祷告，神情肃穆；在显通寺的铜殿前驻足赞叹，感慨先人智慧；在塔院寺的大白塔下仰首瞻仰，与李清照低语着关于舍利佛光的传说。他甚至当场命萧让取来纸笔，捐了一笔不小的香火钱，博得僧众连连称颂“蔡檀越功德无量”。
然而，在这幅风雅闲适的画卷之下，李清照敏锐的直觉却捕捉到一丝不谐。她注意到沿途有些小沙弥神色仓惶，交头接耳；一些香客聚在一起低声议论，面露忧色；远处山林间，似乎总有盔甲的反光一闪而过。她侧目看向蔡攸，见他依旧谈笑自若，与张宇初讨论着一幅古碑的拓片，仿佛浑然未觉。但她心中那缕莫名的不安，却如同山间的薄雾，渐渐弥漫开来。
二、 暗度陈仓：铁血征敛
与此同时，在蔡攸中军大帐内，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诸葛长风一袭青衫，坐于主帅案前，面色冷峻。他面前，数名身披精甲、神色悍勇的将领（史文恭、杨再兴等）肃立听令。
“诸位将军，”诸葛长风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少保有令：佛门清净，亦当为国分忧。五台各寺，积累颇丰，僧众甚多。今西北边事紧急，军饷匮乏，兵源短缺，特向诸寺‘征借’以充国用。”
他展开一幅详尽的五台山寺庙分布图，上面甚至标注了各寺主要殿宇、库房可能的位置以及僧侣的大致人数。
“行动要诀：快、准、狠！史文恭将军率部控制显通寺、塔院寺；杨再兴将军负责菩萨顶、罗睺寺；高崇、花荣、索超各位将军分取其余五大禅处及周边富庶庙宇。同时行动，不得走漏风声，遇有抵抗，立时镇压，但尽量勿伤性命，尤其是那些年轻力壮的和尚，少保另有大用。”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眼中闪烁着对财富和军功的渴望。
顷刻间，原本看似平静的军营，瞬间化作一部高效的战争机器。一队队精锐士兵如狼似虎般扑向各自的目标寺庙。沉重的山门被撞木轰开，手持刀枪的官兵涌入佛殿经堂，驱散惊慌失措的僧侣和香客。
“奉枢密院蔡少保令，清查寺产，征借军饷！所有人等，不得妄动！”
哭喊声、呵斥声、翻箱倒柜声瞬间取代了梵音诵经声。士兵们粗暴地撬开厚重的库房门锁，砸开隐秘的地宫入口。里面堆积如山的铜钱、银锭、金佛、珠宝、成匹的锦缎、珍贵的法器、甚至梁柱上镶嵌的鎏金饰件……都被毫不留情地搜刮出来，登记造册，装入沉重的箱箧。
更有专门的军官，拿着名册（或通过威逼利诱寺内知客僧得到的信息），冲入僧舍禅房，将所有看起来年轻力壮、面色红润的和尚强行拖出，不管他们如何哭喊、挣扎、念诵佛号。稍有反抗，便是一顿拳打脚踢，甚至刀背加身。
“奉令征发僧侣充军！报效朝廷，乃尔等造化！胆敢抗命，以谋逆论处！”
佛门净地，顷刻间化为人间地狱。金光闪耀的佛像，悲悯地注视着下方发生的暴行。鲜血溅上了蒲团，经卷散落一地被踩踏，昔日庄严的殿堂变成了抢劫的现场。超过一万名年轻僧侣被强行剥去僧衣，换上号褂，在刀枪的威逼下，哭哭啼啼地被编入新兵队伍，号称“净业营”，等待他们的将是严酷的军事训练和未知的战场命运。而抄没的金银财宝，足足装满了两百多大车，其价值难以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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