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的“格物坊”与蒸馏工坊日夜不休，如同两只下金蛋的母鸡，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洁白如雪的精盐与清冽如刀的“烧刀子”。
库房一角，这两种“神物”的储备日渐增多，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与气息。
然而，产品再好，若不能变现，终究只是死物。
杨昭深知，必须为这些宝贝找到一条安全又利润丰厚的销路。官方的渠道想都别想，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唯一的出路，便是那鱼龙混杂、法外之地，却又蕴含着无限可能的长安黑市。
这一日，他召来了山寨中最为机灵、口才最好，且对长安三教九流颇为熟悉的两位头目——代号“泥鳅”的孙小乙和“算盘”钱不通。
此二人，一个曾是市井摸爬的包打听，一个做过几年账房，心思缜密，正是执行此任务的不二人选。
密室内，杨昭指着两个密封好的小坛和几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沉声吩咐：
“小乙，不通，此次任务，干系重大。这两坛，是‘烧刀子’；这几包，是‘白雪盐’。你们的目标，是长安西市的‘鬼市’。”
鬼市，并非真的鬼怪之市，而是对长安夜间某些特定区域秘密集市的黑话称呼，那里流通着各种见不得光的货物，也从不过问来历。
“记住，我们不是去贱卖的。”杨昭目光锐利，“‘白雪盐’，定价每两（约合31克）一贯钱！‘烧刀子’，每坛（约五斤）十贯！少一个铜板都不卖！”
“一……一两盐一贯钱？！”钱不通拨弄着心里的小算盘，眼睛瞪得溜圆。
这价格，比市面上最好的“贡盐”还要贵上数十倍！那“烧刀子”更是天价！
“寨主，这……这价格，怕是……”孙小乙也面露难色，黑市虽然暴利，但也不是这么个卖法。
“照我说的做。”杨昭语气不容置疑，“我们的东西，值这个价！你们要做的，不是哀求他们买，而是让他们知道，错过了我们的货，是他们最大的损失！重点是，观察有哪些大买家对此感兴趣，尤其是……胡商。”
“胡商？”
“对，那些往来西域的胡商。他们见识广，胆子大，出价也豪爽，是我们最好的目标。”杨昭解释道，“若能搭上线，我们的货，就能流向更广阔的天地。”
孙小乙和钱不通对视一眼，虽然觉得任务艰巨，但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
他们精心伪装，将货物混入一批普通的山货中，趁着夜色，潜入了长安城。
西市边缘，一条僻静的巷子深处。子时一过，这里便悄然活跃起来。
没有明亮的灯火，只有零星几盏气死风灯，映照出影影绰绰的人影和低沉的交谈声。这就是“鬼市”。
孙小乙和钱不通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铺开一块粗布，将带来的样品——一小碟“白雪盐”和一小壶“烧刀子”摆了出来。
他们没有吆喝，只是静静地等着。
起初，并无人问津。
偶尔有路过的，瞥见那白得晃眼的盐和那不起眼的酒壶，也只是嗤笑一声：“哪来的雏儿？拿石膏和清水来糊弄鬼呢？”
直到一个穿着体面、像是某家府上采办模样的人，被那“白雪盐”的品相吸引，驻足询问。
“你这盐……怎么卖？”
“一两，一贯钱。”孙小乙按照吩咐，平静地回答。
“多少？！”那采办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贯钱？买你这一两破玩意儿？你当这是金丹还是仙药？疯了吧！”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接着，又有几个被酒香吸引过来的酒鬼和小商人。
“酒怎么卖？”
“一坛，十贯。”
“十贯？！你怎么不去抢！”对方气得差点把酒壶砸了，“长安最好的‘三勒浆’也不过两三贯一斗！你这什么酒？金子酿的？”
钱不通试图解释：“客官，您尝尝，这酒不一样的……”
“尝个屁！十贯钱，够老子喝一年劣酒了！晦气！”
接连碰壁，孙小乙和钱不通的信心备受打击。
寨主定的价格，实在高得离谱，在这黑市里，简直像个不懂行情的笑话。
人们要么根本不信他们的货品真如所说那般神奇，要么就被价格直接吓退。好东西，似乎并没有立刻迎来想象中的追捧。
就在两人有些灰心丧气，准备收摊改日再想办法时，一个身影在他们摊前停了下来。
此人身材不高，却颇为敦实，穿着一件看似普通、实则用料考究的粟特风格锦袍，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一部浓密蜷曲的络腮胡修理得整整齐齐，眼神精明而富有阅历。
他身后跟着两个沉默的随从，气息沉稳。
他没有立刻问价，而是先俯下身，仔细地观察着碟子里的“白雪盐”，甚至伸出戴着一枚硕大宝石戒指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撮，在指尖揉搓，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接着，他又拿起那个小酒壶，拔开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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