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喧嚣被一道老旧的木门隔绝在外,“怀信旧书店”里只有时间流淌的细微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干燥微甜的气息,混合着一点陈年墨香和若有似无的樟脑味,像一首无声的、关于过去的赋格曲。阳光透过擦得不算太干净的玻璃窗,切割出光柱,无数尘埃在其中翩跹起舞,如同被惊扰的历史碎片。
温念就站在这片光尘里,却觉得自己像个误入时光缝隙的、格格不入的现代难民。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房东措辞严厉的最后通牒短信,以及银行卡余额那触目惊心的、可怜巴巴的三位数。博士论文的瓶颈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也扼住了她的经济命脉。助学贷款、生活费、房租……这些冰冷的词汇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要盖过眼前这片宁静。
书店主人周怀信就坐在柜台后面,一身浅灰色的棉麻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肤色健康的小臂。他正低头用一把小巧的镊子,极其耐心地修补一本线装书的破损书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情人的皮肤。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温念的窘迫,或者说,他注意到了,却选择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来应对。
温念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里饱含着旧书的味道,也饱含着她的无奈。“周先生,”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关于房租……真的很抱歉,能不能再宽限两周?就两周!我保证,等助研津贴一发下来,我立刻……”
周怀信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神很特别,像是常年浸在旧物里,被岁月磨洗得沉静而通透,带着一种能看穿人心的了然,却又没有多少温度。他的目光在温念因焦虑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滑向她紧握的手机,仿佛能透过那冰冷的屏幕看到她捉襟见肘的窘境。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手中的镊子和书,站起身,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他的身形很高,略微清瘦,但站姿很稳。他在一排顶天立地的书架前停下,仰头看了看最高处那排积灰颇厚的木匣子,然后熟练地踩上一架看起来同样年岁不小的木梯,从最角落里取下一个长约一尺、宽半尺的深紫色木匣。
那木匣显然有些年头了,边角都有磨损的痕迹,表面的漆色也变得暗沉,但依旧能看出原本考究的做工,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一把小小的黄铜锁已经锈蚀,但并未锁上。
周怀信捧着木匣,走到温念面前,把它轻轻放在旁边一张堆满了杂书的榉木桌上,拂开一片空地。
“温小姐,”他的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像这书店里的空气一样,带着恒定的、微凉的质感,“宽限的话,我已经听过太多次了。我们都是成年人,现实问题,总需要现实的解决办法。”
温念的脸颊彻底烧了起来,羞愧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辩解些什么,关于导师的拖延,关于论文的难度,关于学术圈的残酷内卷……但所有这些话在对方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下,都显得苍白无力且像是借口。
周怀信的手指轻轻拂过木匣表面,积灰被拭去,露出底下更深沉的紫色。“我这里有一个提议,”他抬眼看向她,目光里带着一种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古物的价值,“你帮我做完一件事,你欠的三个月房租,一笔勾销。之后,如果你想继续住楼上那间小阁楼,租金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温念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但随即又警惕起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周怀信这种看起来精于算计的生意人这里。“什么事?”她问,声音里带着戒备。
周怀信打开了那个木匣。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陈旧、霉味、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封存了太久的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匣子里,并非什么金银财宝,而是满满一沓泛黄、脆化、甚至边缘已经破损碎裂的旧信纸。它们杂乱地堆叠在一起,有些字迹洇开,有些被虫蛀出了细密的小孔,有些则沾染着深褐色的、疑似水渍或茶渍的污迹。它们像一群奄奄一息的蝴蝶标本,被时光钉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沉默地诉说着无法投递的过往。
“这些,”周怀信用指尖极其轻地碰了碰最上面一封信的角落,动作小心得近乎虔诚,“是我从各地收来的‘死信’, mostly是民国时期的。原主人要么不在了,要么地址失效,要么……总之,它们没来得及被读到,或者没被读完,就成了‘失败’的通信。”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收集它们。”
这个癖好让温念觉得有些怪异,甚至有点瘆人。收集……别人的遗憾和未竟之事?
“它们的状态很差,”周怀信继续说,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专业人士的冷静,“我需要有人能系统地修复、整理它们,最好能厘清里面的内容,甚至……如果可能的话,尝试推断一下它们背后的故事。当然,推断不出也没关系,首要任务是物理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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