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困了我许久，等我伤好了之后，衡量着杀了吧，又觉得当初付出的那么多金银都亏了，于是想了想，就想把我通过黑市给卖了。”
秦霜听闻，恨得咬牙。她放在心尖上的阮世安，在那个刘鸢的眼睛里就是一件藏品。她光是听他说出的话都让人觉得受到了很大的侮辱。
那当时众星捧月，如同天之骄子的阮世安，一朝跌到这样的境遇里，又该是何种的心情？
就听阮世安接着说道：“我被刘侍卫压至黑市的途中，又跑了一次，虽然依旧被抓了回来，黑市的掌舵孙掌舵却知道了有我这么一个人。那时候，他正愁于自己身后，自己唯一的儿子无法安身立命，所以想给他找个靠得住的人托付。”
“于是他就找了你么？……那个孙掌舵真是奇怪……”秦霜十分的惊讶，忍不住说，“他以前又没有见过你，这么大的决定，他是怎么想的……”
阮世安眼神远了些，回忆着说：“他……？只能说他这一辈子，都靠着胆子大，敢想敢做吧。”
……
……
昏暗的牢房中，十七岁的阮世安一身红衣，衣服有被刀剑划破的口子，发簪早在当初的逃跑打斗中掉了，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狼狈至极。
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尖直指着牢房角落里的一个老翁。
那老翁头发花白，缩在角落里，惊恐不安地看着阮世安，抬手挡着自己的眼睛，好像这样就能阻止阮世安的剑刺过来一样。
“……犹豫什么，只要杀了他，你就可以自由了，我说到做到。”牢房外的孙掌舵催促，一双眼睛冒着精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阮世安的侧脸，观察着他的表情，像是一个押了足以倾家荡产赌注的赌徒。
自由，自由这两个字在阮世安的耳朵里头变成了两个诱人作恶的巨兽……拼命地指使他的手，只要轻轻地往前一送，那个无能又无名的老翁就会毙命。
然后他就自由了。
即便他是在他逃跑的途中……唯一一个愿意帮助他躲起来的好人。
阮世安挣扎着，手在不停地发抖，随即脱力似的将剑放了下来，嗤笑着说：“……我太傻了……为什么会相信你的承诺，让我杀一个手无寸铁的老翁，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放了我？”
孙掌舵先是惊喜，随即听了阮世安的话又冷了下来，说：“……老头子我活这么大年纪，无聊，给自己找些乐子不行吗？我喜欢看，不就是杀个人么，你只要动了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再说了，你又不是不会杀人，我为了配合刘侍卫抓你派出去的那些，你杀了我们多少人了？”
阮世安又动摇了，他眼睛中的光亮亮了一瞬，很快又灰暗了下来，手里拎着剑，身子晃了晃，宽大的袍袖随着身体摇曳。
那身红衣即便破成这个样子，穿在他身上，却依旧有一种洒脱的风流气度。
阮世安将手中的剑顺着牢房的栅栏随手扔了出去，往墙边一靠，看着对面的老翁说：“……你别怕……我虽然已经不是什么好人了。但也不至于良心黑透，你好心救了我一回，我不能回过头来为了自己就杀了你……若是这样，等我到九泉之下跟家人团聚……他们恐怕就再也不愿意认我了……”
他的声音伤心至极，透着凄凉和悲恸。
孙掌舵眼睛中的光亮的吓人，在火把光亮的照耀下像是一匹狼，他疯狂地劝他：“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只要杀了他，就可以离开黑市，到时候你想要报仇还是好好活着都可以……要不然，等待你的可不是什么好下场！”
阮世安靠着坑坑洼洼地墙壁坐了下来，像是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说道：“……随意吧。”
孙掌舵颧骨下干瘪的腮帮子一翕一鼓，随即招了招手，对着手下说：“将那个老翁放出来，好生送回去。”
牢房的门开了，老翁看了看他们，颠颠撞撞地摸着墙根跑了出来。
牢房的门又被关上，孙掌舵这才欣慰地说道：“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实话跟你说，你要是真杀了他，我倒是真的不会给你自由。可是你没有杀他……你没有杀他，所以我准备让你接我的班，做黑市的掌舵。”
阮世安嗤笑了一声，像是看一个傻子似的看着外头长得极像财狼的老人，心中带了恨意，讥讽地说：“……你够了吧，把戏一套还不够，还套一套？活得真有这么无聊吗？那不如早早的死了算了。”
孙掌舵没有生气，而是极为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准备救你出来，就当我这辈子做最后一件好事……”
阮世安不屑地说：“……你这样的人，还会相信做好事有好报这回事吗？”
孙掌舵“哈哈”笑了起来，仰天说道：“……我信，为什么不信？自从我混江湖一来，只做过那么一件好事，就是在战场上，将一个濒死的人救了……我本是靠着他们的尸体发财的，从来不会救人。结果就那么心血来潮救了一次。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我救下的那个人，他成了我壮大黑市的最大靠山……我能有今天，跟他在军中替我打点掩护脱不开干系！
我为什么不信做好事有好报呢，我如今就做最后一件好事，就是救你！”
……
水榭中外头偶尔有些人走动，也都放轻了步子，怕打扰到屋内的人休息。
阮世安躺在床榻上，脸色因为发烧透着红色，一双眼睛却亮的清明，说：“他因为我没有杀那个老翁，就笃定了我一定会信守承诺护着他儿子性命……
我说，人都是会变的，一年以前，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杀人……
可是他却说，他管不了那么远那么多，他只管现在对了就行……”
秦霜陷入了沉思之中，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问：“这次黑市里头的内奸，不会就是大公子孙由吧？”
阮世安笑容惨淡，说：“……不管内里是不是他，总之面上总是他。”
秦霜想到了阮世安现如今这般样子，受了伤，吃着痛。顿时不甘心地说：“……那那个孙掌舵还真是赌对了……他将你害成这样，你都没有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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