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轩依然沉默。
“老夫见过太多人家破人亡，有的人选择沉沦，有的人却选择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坚韧。”刘御史顿了顿，“你妹妹已经去了，但你还有活着的人要守护，不是吗？”
活着的人...林清轩想到了父亲、叔伯，还有被送入赵府的清韵。他不知道清韵如今处境如何，是否也在承受着同样的苦难。
“活下去...”林清轩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中渐渐燃起一丝光亮——那不是希望的光，而是决绝的火。
他回到角落，重新坐下，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紧贴着心口。那玉的冰凉透过薄薄的囚衣，直刺肌肤。
是的，他必须活下去。不是为了苟且偷生，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那些毁掉林家、害死清婉的人付出代价。
他想起了祖父在世时说过的话：“林家人，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可如今他明白了，有时候，跪着生比站着死更需要勇气。他要活下去，哪怕卑贱如泥，哪怕受尽屈辱，也要活着看到那些人得到报应的那一天。
夜深了，狱中更加寒冷。林清轩却感觉不到冷，他的心中燃烧着一团火，一团足以将一切软弱和犹豫烧成灰烬的火。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是三更天了。忽然，一阵脚步声再次响起，停在了他的牢门外。
“林清轩？”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林清轩抬头，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牢门外，那人身形魁梧，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你是谁？”林清轩警惕地问。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从栏杆缝隙中塞了进来：“有人托我带给你的。”
林清轩没有立即去拿：“谁托你的？”
“令妹清韵姑娘。”黑衣人压低声音，“她让我转告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她在赵府尚好，不必挂心。”
清韵！林清轩心中一颤，急忙追问：“她真的还好吗？赵府有没有为难她？”
黑衣人沉默片刻，道：“她能保全自己，你放心。”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林清轩急切地叫住他，“请告诉她，我会活下去，一定会活下去！”
黑衣人点了点头，快步消失在黑暗中。
林清轩迫不及待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块干净的布巾，包着几块干粮和一小瓶伤药。布巾的一角，用炭笔细细地写着一行小字：“坚心如铁，静待时机。”
是清韵的笔迹！林清轩紧紧攥着那块布巾，仿佛它能给予自己无穷的力量。
他掰开干粮，小心地吃了起来。食物很粗糙，却让他恢复了力气。然后他打开伤药，仔细涂抹在手腕和脚踝的伤口上。药膏触肤清凉，缓解了疼痛。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坐回角落，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林清轩做了一个梦。梦中，清婉穿着一身素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朝他微笑。
“二哥，”她的声音轻得像风，“不要为我难过。你要活下去，为了林家，也为了我。”
他想要抓住她的手，她却渐渐消散在雾气中。
“清婉！”林清轩惊醒，发现自己仍在那阴暗的牢房中，怀中还紧紧攥着那枚玉佩。
天快亮了，一缕微弱的曙光从通风口的缝隙中透进来，照在他伤痕累累的手上。
他抬起手，看着那束光在掌心投下的影子，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起初很轻，后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冷，在空荡的牢狱中回荡，惊起了栖在梁上的蝙蝠。
“好一个朱门浮沉，好一个世态炎凉！”他对着那束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这世道不容善良，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既然这人间不分黑白，那就让我来讨回公道！”
他从稻草下摸出一块尖锐的石片，在牢房的墙壁上，一笔一划地刻下四个字：心已成铁。
字迹狰狞，犹如他此刻的内心。
窗外，天色渐明。而林清轩的心中，却已然是永夜。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他的生命，承载着清婉的冤屈，承载着林家的血仇，承载着对这个不公世道的全部愤怒。
他会活下去，像铁一样冷硬，像铁一样坚韧，直到复仇的那一天。
阳光终于透过通风口，照在墙上的那四个字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心已成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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