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赵宦官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暖阁里显得格外刺耳,“咱家近日翻阅卷宗,倒是觉得,林文博此人,虽迂腐固执,但于吏部事务,确也还算勤勉,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林清韵低垂的脸,似乎在欣赏她此刻内心的波澜。
“这样吧,”他仿佛施舍般说道,“看在你近来还算得用的份上,咱家便破例一次,许你明日去刑部大牢,探视他们一回。”
林清韵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一丝迅速被她压下的狂喜。她立刻跪伏下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罪女……谢公公恩典!公公大恩,清韵没齿难忘!”
这是机会!是她牺牲所有、苦苦挣扎后,换来的第一线曙光!她终于可以亲眼确认父亲和兄长的安危,哪怕只是片刻,哪怕隔着牢笼!
“起来吧。”赵宦官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淡,“记住,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要有数。你的价值,决定了他们能活得多‘舒坦’一些。”
最后那句话,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林清韵刚刚升起的些许暖意。她再次叩首,声音已然恢复了冷静:“是,罪女明白。”
这探视,是恩典,是奖赏,但更是枷锁,是警告。赵宦官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父兄的生死,乃至他们在狱中的处境,都系于她一人之身。她必须更有用,更忠诚,才能维系这脆弱的、如同蛛丝般的希望。
这也是她的选择。选择踏入这赵府,选择学习这里的生存法则,选择用自己的智慧和心计去换取生存空间和这微乎其微的探视权。她选择的这条路,与兄长林清轩那条流放之路,看似南辕北辙,一个在权力的中心周旋,一个在蛮荒的边地挣扎,但本质上,都是在绝境中为了活下去、为了守护想守护的人,而做出的无奈却坚定的抉择。
* * *
翌日,刑部大牢。
即使是在白天,这里也依旧昏暗、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赵府西苑更浓重、更令人作呕的腐败和绝望的气息。
林清韵在一名赵府管事太监和两名刑部狱吏的“陪同”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滑的甬道上。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里面是几样她亲手做的、尽可能清淡的糕点和一壶温过的薄酒。
她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每靠近一步,那混合着恐惧和期盼的情绪就更强烈一分。她怕看到父亲和兄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怕看到他们眼中的绝望,又无比渴望确认他们还活着,还好好地……至少,还活着。
终于,在一间相对独立、但也仅仅是稍微干净些的牢房前,狱吏停下了脚步,哗啦一声打开了沉重的铁锁。
“只有一炷香时间。”狱吏面无表情地提醒道,然后和赵府的管事太监一起,退到了几步之外,既给了他们一点空间,又处于绝对的控制范围内。
林清韵深吸一口气,迈步跨入了牢房。
牢房很小,只有一张铺着潮湿稻草的土炕,和一个散发着恶臭的便桶。墙角结着蛛网,墙壁上布满了深色的污渍。
土炕上,坐着两个人。
听到动静,两人同时抬起头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清韵的目光,首先落在那个更加苍老、憔悴的身影上。那是她的父亲,林文博。曾经乌黑浓密的头发,如今已是花白相间,杂乱地披散着。昔日威严端正的面容,此刻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他穿着一件破烂的囚服,身体佝偻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 initially 是麻木的,直到看清来人是她,那浑浊的眼底才骤然迸发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亮,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另一个……
林清韵的目光转向旁边那个年轻一些的身影。那是她的兄长,林清轩……不,不是。虽然面容有五六分相似,同样是剑眉星目,但眼前这人,更加瘦削,皮肤因久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磨砺后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野性。他穿着同样的囚服,坐姿却依旧带着某种刻入骨子里的挺拔。
林清韵瞬间明白,这是她那位被判流放的三哥,林清轩!他还没有走?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清……清韵?”林文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虚弱和激动,身体晃了晃。
林清轩动作更快,他一把扶住父亲,目光却始终牢牢地锁在林清韵身上。那目光里,有震惊,有关切,有探究,更有一种沉沉的、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却又无法诉说的痛楚。
“父亲!三哥!”林清韵再也抑制不住,疾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土炕前,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放下食盒,紧紧抓住父亲那双枯瘦如柴、冰冷异常的手,又抬头看向兄长,声音哽咽,“三哥……你……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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