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轩初来时,也曾因那点未曾泯灭的良知和教养,试图帮助一个因为体弱而无法完成份额的老者。他偷偷将自己本就不多的食物分了一点过去,在搬运矿石时,悄悄帮对方分担一些。然而,这微小的善意,带来的却是迅疾而残酷的报复。
当晚,在拥挤、恶臭的窝棚里,几个膀大腰圆的矿工将他围住。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人们都叫他“疤面”。他曾经是江洋大盗,手上沾着数条人命,在这矿山里,凭着一股凶悍,成了底层矿工中的一霸。
“新来的,听说你挺大方?”疤面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色的牙齿,口气腥臭难闻,“爷几个饿了,把你的口粮孝敬上来。”
林清轩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知道此刻不能退让,一旦示弱,日后将永无宁日。“我的食物,凭什么给你?”
“凭什么?”疤面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回头对同伙怪笑起来,“就凭这个!”话音未落,一记重拳已经狠狠砸在林清轩的腹部。
剧痛瞬间攫取了他所有的呼吸,他像一只虾米般蜷缩下去。紧接着,雨点般的拳脚落在了他的身上、头上。他试图反抗,但连日来的饥饿和劳累早已耗尽了他的体力,在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壮汉面前,他的挣扎显得如此无力。
“小子,记住这里的规矩!”疤面用脚踩住林清轩的脸,将他的头碾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在这里,没有王法,没有公道!谁拳头硬,谁就是爷!你想当好人?那就等着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他们抢走了林清轩那半个黑面馍,扬长而去。留下林清轩躺在污秽的地上,浑身剧痛,口鼻中满是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窝棚里其他的矿工,都冷漠地看着这一幕,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麻木,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那一刻,林清轩心中某种东西,彻底碎裂了。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支撑了他二十多年的信念的崩塌。礼义廉耻,仁爱道德,在这片人性的荒漠里,是比尘土还要轻贱的东西。它们不能换来一口食物,一滴井水,更不能保护自己不受欺凌。
他艰难地翻过身,仰面躺着,望着窝棚顶端破漏处透进来的、那一点点微弱的星光。那星光,冰冷而遥远。他想起了父亲,那个一生谨守臣节、最终却落得身首异处的清流官员;他想起了家族顷刻间的覆灭;想起了妹妹不知所踪的命运……所有的忠贞、所有的坚守,换来的就是这地狱般的境地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如同地底涌出的毒火,开始在他胸中燃烧,蔓延。那是一种混杂着绝望、愤怒、不甘和毁灭欲望的黑暗情绪。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他不能像那些麻木的矿工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变成乱葬岗上的一具枯骨!他要活下去,无论以何种方式,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从第二天起,林清轩变了。
他不再试图帮助任何人,眼神里的那点余火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野兽般的警惕。他默默地承受着劳役,但每一次挥动镐头,都像是在积蓄力量。他仔细观察着矿洞里的一切:监工巡视的规律,各个矿霸势力的分布,矿石的品类和开采的难易,甚至那些小管事们喜好和弱点。
他不再浪费体力做无谓的抗争,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观察”和“计算”上。他本就聪慧,出身世家,见识和心计远非这些只会逞勇斗狠的莽夫可比。他很快发现,那个负责给他们分派任务和食物的李管事,是个贪图小利、又极其怕事的人。
机会很快来了。
那是一次例行的矿石清点。疤面和他手下的几个人,偷偷将几块品相较好的矿石藏匿起来,企图找机会私下换取一些酒肉。这一幕,恰好被躲在暗处休息的林清轩看在眼里。
他没有声张,也没有立刻去报告。他在等待最佳的时机。直到李管事皱着眉头,发现今日上交的矿石总量似乎有些对不上,正疑心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时,林清轩才悄无声息地凑了过去。
他低着头,姿态谦卑,声音压得极低:“李爷,小的……小的方才好像看见疤面他们几个,在东南角的废矿堆那边鬼鬼祟祟……”
李管事三角眼一眯,闪过一丝精光:“你看清楚了?”
“小的不敢胡说。”林清轩道,“只是远远瞥见,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
李管事冷哼一声,立刻带人扑向东南角的废矿堆。人赃并获。疤面几人还想狡辩,被李管事手下的监工一顿鞭子抽得皮开肉绽。
事后,李管事将林清轩叫到一旁,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你小子,倒是有点眼力见。”
林清轩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能为李爷分忧,是小的的本分。”
李管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当天晚上,林清轩分到的糊状物,似乎比往日稠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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