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如同温柔的刀刃,切割着林清韵的神经。他提醒她,她的命运掌握在他手中,他能将她从泥沼中拉起,也能随时将她推回深渊。所谓的“富贵闲人”,不过是“笼中雀”的另一种说法。
“爷说的是。”林清韵强迫自己挤出一丝温顺的笑容,袖中的手却紧紧攥起,指甲深陷入掌心,“清韵……明白了。”
赵宦官满意地点点头,又闲话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看着他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林清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苍白。她走到窗前,夜风带着湿气吹入,让她打了个寒颤。庭院中灯火阑珊,那些精巧的亭台,美丽的花木,在夜色中仿佛都变成了巨大的、沉默的监视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终于彻底清醒。赵宦官并非她的救赎,而是另一重更精致、更危险的牢笼的铸造者。他看中的,或许是她林氏女的身份,或许是她这副皮囊,或许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用途。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给她真正的自由,更不会帮她寻找兄长。她若一味顺从,只会在这温柔的陷阱中越陷越深,最终彻底迷失自我,变成一只真正只会歌唱的金丝雀,直至羽毛褪色,被弃如敝履。
她必须自救!
可是,如何自救?她手无缚鸡之力,身处深宅内院,举目无亲,内外皆是赵宦官的耳目。她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虫,稍一挣扎,便会引来灭顶之灾。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就在这时,父亲昔日教导的话语,如同暗夜中的微光,在她脑海中闪现:“……势弱时,当如潜龙,勿用而非无用,隐忍待机,谋定而后动……”
是啊,勿用,而非无用!她现在势单力薄,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她需要隐忍,需要暗中积蓄力量。她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在这座看似铁板一块的府邸里,找到缝隙,找到那些同样被压抑、被束缚,或许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
培养眼线!这个念头如同种子,在她心中迅速生根发芽。
目标不能是锦书、云画这样的贴身丫鬟,她们是赵宦官精心挑选放在她身边的,忠诚度最高,贸然试探风险极大。她需要从那些边缘的、不被重视的,甚至对现状有所不满的人入手。
机会出现在一个午后。负责给她送餐食的一个小丫头,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名叫小桔,生得瘦瘦小小,每次来都低着头,不敢看她。那日,她端着食盒进来时,林清韵敏锐地注意到,她左边脸颊有些微红肿,虽然用脂粉遮掩过,但仔细看仍能看出痕迹,走路时腿脚也似乎有些不灵便。
林清韵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她放下食盒就离开,而是温和地开口:“小桔,你的脸怎么了?”
小桔吓了一跳,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没……没什么,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撞的。”
“是么?”林清韵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我看着倒像是掌印。在这府里,还有人敢随意打骂你们?”
小桔身体微微发抖,不敢说话。
林清韵叹了口气,从妆奁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里面是上好的活血化瘀膏。这是赵宦官之前赏下来的,她一直没用。“这个你拿去,晚上睡觉前敷上,消肿快些。”她将瓷瓶塞到小桔手里,触手之处,只觉得那小手冰凉,布满粗糙的薄茧。
小桔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惶恐,连连摆手:“不,不,姑娘,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要……”
“拿着吧。”林清韵按住她的手,目光真诚,“我也是苦出身,知道你们的难处。这府里规矩大,但下人也是人,不该无故受罚。”
小桔的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了咬嘴唇,终于低声道:“是……是管厨房的刘妈妈……奴婢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她就……”
林清韵没有再多问,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后小心些。这药膏你收好,别让人看见。”
小桔千恩万谢地走了,临走时看林清韵的那一眼,已与往日截然不同,充满了感激和依赖。
这只是第一步,一次微不足道的投资,播下了一颗可能的种子。
此后,林清韵更加留意府中这些底层仆役的动静。她利用赵宦官给予她的“特权”——比如,她可以借口屋内陈设不合心意,要求更换;可以点名要某样点心,指定某个仆妇来做——巧妙地与不同的人产生接触。
她对待这些下人,从不摆主子架子,言语温和,偶尔还会将一些自己不太喜欢、但又值点小钱的首饰或衣料,“不经意”地赏赐下去。她赏赐得很有技巧,总是在对方确实需要帮助,或者完成了某件微不足道却让她“满意”的小事之后,让接受者觉得这是他们“应得”的,而非施舍。
渐渐地,她发现,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府邸,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管事们之间互相倾轧,大丫鬟们争风吃醋,底层仆役更是苦不堪言,动辄得咎。赵宦官御下极严,手段酷烈,府中之人无不畏惧,但这种畏惧之下,也埋藏着深深的怨怼与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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