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尤其注意到了一个负责采买杂物的小厮,名叫福顺。他年纪不大,机灵外露,却似乎总不得志,经常被其他采办排挤。林清韵几次借口要些特别的绣线或花样,点名让他去办,他总能办得又快又好。有一次,林清韵赏了他一块银子,状似无意地叹道:“你是个得用的,可惜在这府里,若无根基,难有出头之日。”
福顺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头道:“姑娘说的是,奴才……只求安稳混口饭吃。”
但林清韵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不甘。
她需要验证,也需要一个更具价值的目标。她将目光投向了赵宦官的书房。那里是整座府邸的核心,必然藏着最多的秘密。而负责书房外院洒扫的,是一个姓钱的老花匠,性情孤僻,很少与人来往。
林清韵发现,这钱老花匠极爱杯中物,但俸禄微薄,只能买些劣质烧酒。她便让已经对她颇为忠心的小桔,偷偷将赵宦官赏赐下来的、她自己不爱喝的几壶御酒,寻机送给了钱老花匠,只说是不小心多领了,放着也是浪费。
几天后,林清韵“偶然”逛到书房外院,欣赏那几盆造型别致的菊花,与正在忙碌的钱老花匠“攀谈”起来。她从菊花的品种、习性说起,慢慢引到这院落的清幽,最后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我每日在院里,总见爷书房灯火亮到深夜,想必是朝务繁忙。却不知平日里,除了爷身边那几位公公,还有何人能进这书房议事?”
钱老花匠得了好处,戒心便低了些,加之几杯美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他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有所不知,爷的书房,等闲人进不得。不过,每隔几日,倒是有位姓王的掌柜会来,像是汇报什么生意上的事,爷对他,倒是颇为客气的……”
王掌柜?生意?林清韵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赞了几句菊花养得好,便翩然离去。
一条细微的线索,似乎浮现了出来。
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培养眼线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网,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谨慎。每一次接触,每一句问话,都可能带来风险。她必须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精准而优雅,不能有丝毫差错。
夜深人静时,她常常独自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依旧美丽,却日渐沉静的面容。镜中人,眼神不再有初入府时的迷茫与惊恐,也不再刻意伪装温顺,而是沉淀下一种冷冽的、如同幽潭般的光。她轻轻抚摸着腕上一只碧玉镯子,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
华美的牢笼依旧禁锢着她,黄金的栅栏冰冷而坚固。但她不再只是那只哀鸣乞食的雀鸟。她开始用喙,用爪,悄无声息地啄食着这座牢笼的根基。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试图看清那些隐藏在锦绣帷幕之后的蛛丝马迹。
自由依旧遥远,希望渺茫如星。但至少,她不再坐以待毙。这只笼中雀,正试图用自己的方式,磨利爪牙,等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振翅高飞的那一天。而这过程本身,就是对这吞噬人性的华丽囚牢,最沉默,也最坚决的反抗。
喜欢朱门浮沉众生相请大家收藏:(m.20xs.org)朱门浮沉众生相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