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沉默地点点头,他白日里亲自将一具冻硬的同伴尸体拖出矿洞,那冰冷的触感,至今残留在他手上。
钱算盘眯着眼睛,慢悠悠地道:“老夫算过了,光是这个月,被王胖子克扣的粮食,就够二十人吃十天。孙账房那里,虚报的撑木和工具损耗,至少是这个数。”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比划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数字。
文延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林兄,我们收集的那些……够了吗?”
林清轩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冰层相互挤压发出的声响:“不够直接扳倒他们,但足够点燃第一把火了。”他顿了顿,继续道,“硬拼,我们毫无胜算。我们需要借力打力,让他们自乱阵脚。”
他开始部署,条理清晰,目标明确:
“目标一,王胖子。 他的弱点是贪杯和愚蠢。”林清轩看向韩振,“韩大哥,你之前用野物换酒,结交的那个看守仓库的老刘,可以再用一次。让他‘无意中’向王胖子透露,孙账房最近似乎在暗中记录他克扣粮食的具体数目,准备向钱贵告发,以换取更大的好处。”
韩振眼睛一亮:“挑拨离间?妙!王胖子头脑简单,必定沉不住气。”
“目标二,李阎王。 他仗着钱贵的信任,行事跋扈,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包括其他管事。”林清轩看向石岩,“石大哥,明日开采‘鬼见愁’东侧那片区域,那里岩层复杂,你故意制造一点小混乱,让李阎王负责的苦役队进度远远落后。钱贵最看重产出,必然会问责。同时,让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在苦役中散播消息,说李阎王为了私吞某些‘好处’,故意拖延了那片区域的支撑材料申请。”
石岩重重点头:“明白。那片区域我知道,确实容易出问题,不会引起怀疑。”
“目标三,孙账房。 他看似精明,实则胆小,最怕事情败露。”林清轩看向文延和钱算盘,“文兄弟,你想办法模仿李阎王手下某个监工的口吻,写一张字条,内容是催促孙账房尽快处理掉一批‘来历不明’的工具,免得被王胖子的人发现。字条不必太完整,半截即可,要让它‘偶然’落到王胖子或者他亲信能看到的地方。”
文延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我尽力模仿!”
钱算盘补充道:“老夫可以‘帮忙’核实一下,那批工具是否真的在账目上对不上。”
林清轩最后总结,眼神冷冽:“让他们狗咬狗。我们只需暗中推动,静观其变。当他们的矛盾公开化,信任崩塌时,就是我们站出来,提出‘新秩序’的时候。”
计划,在风雪掩护下,悄然启动。
韩振的行动最先见效。王胖子得知孙账房可能“出卖”自己后,暴跳如雷,借着酒劲冲到孙账房算账的窝棚里大闹一场,虽未明说原因,但“克扣”、“账目”等敏感词还是传了出来,引得众人侧目。
石岩制造的“意外”拖延,果然让钱贵大为光火,当着众人的面严厉斥责了李阎王,削减了他的口粮配额。李阎王憋了一肚子火,又听到关于自己“私吞支撑材料”的流言,更是疑神疑鬼,将怒火转向了负责物资的孙账房和王胖子。
而文延伪造的那半截字条,被“无意”遗落在王胖子常去的角落,果然被他手下捡到。字条上模糊的暗示,与之前的流言相互印证,让王胖子更加确信李阎王和孙账房在联手搞鬼。
猜忌的链条一旦形成,便会自行收紧。
几天之内,原本还算“团结”的管事阶层,出现了明显的裂痕。王胖子开始故意拖延李阎王队伍的伙食,李阎王则在安排劳役时给王胖子的亲信穿小鞋,孙账房则在账目上给两人使绊子,试图撇清自己。钱贵起初还想弹压,但他本身也牵扯其中,无法公正处理,反而让矛盾愈演愈烈。矿场的日常管理,开始陷入混乱,苦役们的怨气也因管事们的内斗而更加公开地表露出来。
时机成熟了。
这一日,因王胖子再次克扣口粮,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骚动。几名饿极的苦役与伙夫发生了冲突。钱贵闻讯赶来,试图用暴力镇压,但这一次,响应者寥寥,苦役们眼中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合着愤怒与麻木的抵抗。
就在这时,林清轩站了出来。他没有高声呼喊,也没有激烈对抗,只是平静地走到钱贵面前,用一种不高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的音量说道:
“钱总管,再这样下去,恐怕等不到下次官府查验,这矿场就要出大乱子了。死人太多,开采停滞,上面追问下来,恐怕您也难以交代。”
钱贵一愣,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苦役敢如此说话,但林清轩的话,恰好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上面的查验,矿场的稳定,直接关系到他自己的位置和利益。
“你……你什么意思?”钱贵色厉内荏地喝道。
林清轩不卑不亢,继续说道:“小的不敢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若想矿场安稳,产出顺利,有些规矩,或许可以变一变。比如,口粮分配若能稍稍公允,兄弟们有力气干活,效率自然上去;比如,危险矿脉的开采,若能听从像石岩这样有经验的兄弟的建议,减少无谓的死伤,也是减少了‘损耗’;再比如,工具物资的登记使用,若能清晰些,也能避免不必要的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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