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表现得过于热切,急于表功,反而显得可疑。若她畏首畏尾,不敢接招,则证明她不堪大用,甚至心怀异志。若她接下任务,却行事不密,或回报的内容不符预期,那么等待她的,恐怕就不仅仅是打回浣衣局那么简单了。
电光石火之间,林清韵已然明了自身的处境。她不是在决定是否要调查孙汝谦,而是在决定,如何在这场赵宦官主导的考核中,交出最完美的答卷,并且……利用这个机会,除掉身边那个如同跗骨之蛆的眼线——小禄子。
她抬起眼,目光依旧恭顺,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迟疑:“督主信任,奴婢万死难报。只是……奴婢身份低微,久在深宫,与外朝官员素无往来,恐……恐难接近孙主事,耽误了督主的正事。”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既表达了愿意效忠的态度,又点明了实际困难,正是一个刚刚被启用、既想表现又心怀忐忑的“棋子”该有的反应。
赵宦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太聪明而不知收敛的人。林清韵此刻的表现,分寸拿捏得极好。
“这个无须你操心。”赵宦官摆了摆手,“三日后,孙汝谦之母六十寿辰,虽不会大操大办,但家中必有女眷往来。咱家会安排你以宫中赐下祈福经幡为由,随内侍省的人走一趟。该怎么做,见到什么人,说什么话,你自己掂量。”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同时也给了她一个看似合理的接触机会。
“是,奴婢明白了。”林清韵再次垂下头,“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督主所托。”
“去吧,好生准备。”赵宦官挥了挥手,重新端起了茶盏,意味已尽。
林清韵行礼,倒退着走出值房,轻轻带上了房门。直到转过回廊,远离了那间暖阁,她才允许自己靠在冰冷的廊柱上,微微喘息。后背的衣衫,已被一层细密的冷汗浸湿,紧贴在肌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
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高度紧张后的虚脱,以及一种在悬崖边缘行走、终于踏出第一步的决绝。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有任何失误。每一步,都必须精准地踏在赵宦官预期的节奏上,甚至……要比他预期的,走得更好,更远。
接下来的两天,林清韵表现得一如往常。按时去浣衣局点卯,做着分内的活计,沉默寡言,不与其他宫女过多交流。但暗地里,她的思绪却在飞速运转。
小禄子果然更加“殷勤”了,时不时地凑过来,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对这次任务的看法,甚至“好心”地提醒她,孙府有哪些需要注意的规矩,暗示他可以帮她传递消息等等。
林清韵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依赖和感激,偶尔会“不经意”地透露出一点自己的“担忧”——比如,怕孙府门第高,自己说不上话;怕事情办不好,让督主失望云云。
她刻意将小禄子引向一个判断:她林清韵,急于抓住这个机会摆脱困境,但又能力有限,需要依靠他这个小太监来获取信息和协助。
她要的,就是让小禄子“主动”跳出来。
第三天清晨,天色未明,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已停在宫墙侧门。林清韵抱着一个装着经幡的锦盒,低眉顺眼地跟着一名面无表情的老太监上了车。小禄子果然也在随行人员之列,负责一些杂事。他看向林清韵的眼神,带着一丝隐秘的得意和探究。
马车辘辘而行,穿过逐渐苏醒的京城街道。林清韵始终低着头,仿佛在默记着什么,又像是在暗自紧张。小禄子几次想找机会搭话,都被那老太监冷淡的目光制止了。
孙府位于城南,并非显赫之地,只是一座三进的宅院。今日因是老夫人寿辰,门口倒也停了几辆马车,显得有些热闹。林清韵随着老太监从侧门进入,直接被引到了后宅,拜见孙老夫人。
过程很简短,奉上经幡,代表宫中表达了对老臣家眷的体恤之意。孙老夫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由儿媳和几个女眷陪着,对宫中的赏赐感激涕零。林清韵言行得体,举止恭谨,并未多看任何人一眼,也未多说任何一句题外话。
一切,都仿佛只是一次例行公事般的赏赐流程。
然而,就在他们完成任务,准备告辞离开,穿过一道连接前厅与后院的回廊时,异变陡生。
一个穿着体面、像是管家模样的人,急匆匆地从前面走来,似乎是要去后院禀报什么紧要事情,恰好与林清韵一行人擦肩而过。就在交错而过的瞬间,那管家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袖中滑落一个小巧的、沉甸甸的锦囊,“啪”地一声,掉在林清韵脚边。
锦囊的口没有系紧,几锭黄澄澄的金元宝,以及一封未曾封口的信函,滑出了一角。那信函上,隐约可见“孙兄亲启”字样,落款处的印章,赫然是“都察院……”后面几个字被金元宝挡住了,看不真切。
那管家脸色骤变,慌忙弯腰去捡,动作慌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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