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刃?”赵宦官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词,有点意思。
“是。”林清韵继续道,“此衙署,名分不宜过高,初期职权亦不必过于张扬,以免树敌过多,引来群起攻之。但其根基,必须深扎于两点。”
“其一,在于‘名正言顺’。新衙之名,不宜沿用‘锦衣卫’等前朝旧称,以免引人非议。可另择佳名,如‘辑事厂’、‘内察司’之类,看似低调,却暗含‘为陛下辑查事宜、内察隐忧’之意,出自圣心独断,名正言顺。”
“其二,在于‘直通宫禁’。此衙署之长官,必须由内官担任,或至少,其核心奏报渠道,必须直通内廷,绕过外朝所有机构。如此,方能确保其‘只忠于陛下一人’,其所察之事,无论巨细,皆能毫无滞碍地达于天听。此乃陛下真正放心用之根本。”
赵宦官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绝非池中之物。她精准地抓住了皇帝最核心的需求——绝对的控制与忠诚,以及他赵宦官能够掌控此衙的关键——与内廷的绑定。
“继续说。”他的语气郑重了许多。
“至于职权,”林清韵微微抬头,目光依旧平静,却仿佛能穿透人心,“不必急于求全。可先从‘侦缉官民隐微’、‘查察不法舆情’入手。重点不在于抓多少贪官,办多少大案,而在于……让所有人知道,有这么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让他们在酒酣耳热之时,在私室密谈之际,在收取贿赂之刻,都心存忌惮,如芒在背。”
“此衙署之威,不在其明,而在其暗;不在其速,而在其无处不在,无所不知之感。初期,甚至可以主动‘制造’几起看似偶然、实则精心策划的‘小案’,比如某官员狎妓之私语流传,某勋贵家仆仗势之恶行被揭,不必深究,只需让消息以‘辑事厂探知’的方式散播出去……如此,其恐怖之名,自能不胫而走。”
“待根基稍稳,再逐步扩展职权,介入刑狱、监控军情,乃至……暗中审计各部钱粮账目。”林清韵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锋芒,“到那时,满朝文武,谁还敢不对督主……心存敬畏?”
值房内一片死寂。只有冰鉴融化的水滴,偶尔滴落在铜盆里,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如同敲在人心上。
几个档头早已听得目瞪口呆,背脊发凉。这林清韵……其心思之缜密,手段之老辣,对人心把握之精准,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她这不是在建议如何设立一个衙门,而是在编织一张巨大的、无形的恐怖之网!
赵宦官久久没有说话。他盯着林清韵,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他原本只以为她是一把好用的、锋利的刀,现在看来,她更是一个可怕的……谋士。
她献上的,不仅仅是一个衙署的架构,更是一种统治的“术”,一种利用恐惧和不确定性来操控人心的权谋精髓。这远比那些争权夺利的表面文章,要高明得多,也阴狠得多!
“好!好一个‘心刃’!好一个‘无形之威’!”赵宦官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与……一丝极深的忌惮,“林清韵,你真是……每每都能给咱家惊喜啊!”
他站起身,在值房内踱了几步,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贪婪的光芒。按照此策,他有九成把握,能将这新衙署牢牢抓在手中!而且,此策深合帝心,必能获得陛下支持!
“你且下去,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咱之耳,不得再传六耳。”赵宦官沉声道。
“奴婢明白。”林清韵再次行礼,躬身退出,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那一番足以搅动朝纲的谋划,与她毫无干系。
接下来的朝会博弈,果然如林清韵所预料的那般。
当皇帝正式提出设立“内察司”,由司礼监秉笔太监兼领,专司侦缉官民隐微,密折直奏时,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虽然激烈反对,但赵宦官一党早有准备。他们不再纠缠于职权大小,而是反复强调此衙署乃“陛下耳目”,“出于宸衷独断”,旨在“肃清吏治,防微杜渐”,且规模有限,仅作为现有监察体系的“补充”。
更重要的是,皇帝心意已决。当靖国公梗着脖子质问“内官干政,祖制何在”时,皇帝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朕之家事,亦是国事乎?内察司察的是朕眼皮底下的不臣之心,莫非国公觉得,朕连这点眼线都不该有?”
一句话,噎得靖国公面红耳赤,不敢再言。
而赵宦官按照林清韵的建议,在“内察司”成立之初,并未大肆抓人立威,而是巧妙地通过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案子”——比如某御史昨夜在青楼与友人抱怨朝政的醉话次日便传入其政敌耳中;某侍郎家管家强买民田之事被“恰好”揭发——迅速在官员阶层中营造出一种“隔墙有耳”、“无处不在”的恐怖氛围。
人们开始小心翼翼地说话,谨慎地交往,对身边出现的陌生人多了一份警惕。 “内察司”这三个字,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开始盘旋在京城上空,渗透进每一座朱门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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