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宦官在司礼监值房内大发雷霆,摔碎了一套心爱的汝窑茶具。
“废物!一群废物!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手下几个噤若寒蝉的档头,最后,落在了垂手恭立的林清韵身上,“清韵,你怎么看?”
林清韵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督主息怒。京营毕竟是靖国公经营多年之地,根深蒂固,有所防备也在情理之中。此次虽未竟全功,但也让他们知晓了内察司的耳目无处不在,日后行事必多顾忌。至于走漏风声……参与此事人员众多,难保没有一两个被对方收买的眼线。当务之急,是清理内部,稳固根基。”
她的话,滴水不漏,既安抚了赵宦官的怒气,又将嫌疑引向了可能存在的底层眼线,巧妙地避开了自身。
赵宦官盯着她看了片刻,眼神复杂,最终冷哼一声:“哼,算他们运气!下次,定要叫他们好看!”
风波暂时平息。林清韵知道,自己的第一步,走得险之又险。
又过了半月,宫中举办重阳宴饮。林清韵作为赵宦官身边得力的“女史”,也有份列席,虽位置靠后,但已是非同寻常。
宴席间,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林清韵低调地坐在角落,默默观察着席间的众生相。她看到赵宦官志得意满,与几个阉党核心推杯换盏;看到一些官员小心翼翼地奉承巴结;也看到以靖国公为首的一些勋贵和清流官员,面色沉静,眼神中带着疏离与隐隐的不屑。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在她身旁不远处落座。
林清韵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身象征着一品爵位的麒麟补服,以及那张比数年前更加棱角分明、褪去了青涩、多了沉稳与威仪的脸庞——是萧煜。
他似乎是刚刚入席,与相邻的官员寒暄了几句,目光便状似无意地扫过林清韵这边。两人的视线,在喧嚣的乐声与笑语中,有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接触。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停顿。萧煜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扫过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但林清韵却敏锐地捕捉到,在那平静之下,一丝极其隐晦的、探究的意味。
她的心,轻轻一跳。那封信,他收到了。而且,他认出了她。
宴席进行到一半,众人离席更衣或赏菊。林清韵也随着人流,走到殿外廊下透透气。秋夜的风已有凉意,吹在脸上,让她因殿内暖香而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独自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金菊旁,望着远处宫灯光晕下影影绰绰的殿宇轮廓。
“一别经年,林姑娘……别来无恙?”
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声音不高,恰好能让她听见,又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林清韵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缓缓转过身。
萧煜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他并未穿着正式的朝服,而是一身墨蓝色的常服,更衬得他肩宽腰窄,气度不凡。月光和宫灯交织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让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看起来更加难以捉摸。
“世子爷。”林清韵垂下眼睑,屈膝行了一礼,声音平静无波,“奴婢身份卑贱,当不起世子爷如此称呼。”
萧煜向前踱了一步,距离拉近,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松墨与某种冷冽香料的气息传来。“当不起?”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暖意,“能在这等场合出现,能在赵督主身边占据一席之地,林姑娘又何必过谦?”
他话中有话,带着试探。
林清韵抬起头,目光迎上他的视线,不闪不避:“奴婢不过是督主座下区区一女史,整理文书,做些杂事罢了,不敢劳世子爷挂心。”
“杂事?”萧煜的视线落在她发间那支碧绿的翡翠簪子上,眼神微凝,“能送出那般‘杂事’消息的女史,可是不多见。”
他果然提到了那封信!
林清韵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依旧镇定:“世子爷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萧煜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悠远:“记得昔年林世伯在时,常与家父品茗对弈,言谈间忧心国事,风骨令人钦佩。可惜……天不假年。”
他提到父亲,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却并未深入。这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暗示。
林清韵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痛。她强迫自己维持冷静:“往事已矣,世子爷不必再提。”
“是啊,往事已矣。”萧煜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不远处走来的几名官员,声音压低,语速加快,“如今这世道,风云变幻,人心难测。林姑娘身处漩涡中心,还需……万事小心。”
说完,他不再停留,对着那几名走来的官员点头示意,便转身融入人群,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谈从未发生过。
林清韵独自站在原地,手心里沁出些许冷汗。萧煜的话,看似关怀,实则暗藏机锋。他点明了她的处境,暗示了他知晓她的“价值”,也留下了未来可能“合作”的模糊空间。但他究竟意欲何为?是真心想拉拢一个潜在的盟友,还是想利用她来对付赵宦官?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针对她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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