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前。
兴庆宫有旨意出。
罢韦坚、李固勾当长安柜坊及铸钱使。
授李固左千牛卫中郎将(正四品下),加壮武将军、上轻车都尉(军功八转)。
授韦坚勾当两京监水使者,全权负责广运潭及京兆府束水冲沙之策实施。
两人其余职位保持不变。
李固收下制书,心中冷笑。
圣人开始拉偏架了。
虽然他跟韦坚少府的职司未被褫夺,但“权知”二字也没被扶正,而且勾当的差事也没了。
上意不言自明。
“已经很好了。”
韦坚笑道:“圣人还能让咱们赶尽杀绝不成?全是亲戚,手心手背都是肉!咱也不能让陛下晚上睡不好觉不是?”
货币之策如今已不可逆转。
两府联合皇家柜坊保留。
韦家柜坊的金字招牌打出去了。
新宝钱在京兆府畅行无阻!
鼠首两端的几家也被彻底绑在了韦家柜坊上。
起码在金融货币领域,他们再想当带路党,也没那么容易了。
李固还能不满意?
自己可是又又还升官了。
圣人甚至也将此次货币风波定性为了“战争”。
主导战役的李固不光摸到了四品的门槛,武勋也加到了上轻车都尉。
可韦坚几乎还在原地打转,还被一脚踢出去专心挖河了。
“你内鬼抓得如何?”
韦坚轻笑一声。
“那县尉竟然是杨家的家生子,隐姓埋名还考中了科举,昨晚在狱中服毒了,他被抓起来的时候,家中空空,妻子儿女不知去向,下人也早就遣散了。”
竟然是个裸官。
又是弘农杨氏!
瞿昙氏几人的致命伤都是自后心一刀毙命,都不用仵作分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自己人灭了口。
他们被什么好处蛊惑不得而知,总归是高官厚禄。
陈从运因治河有功,强势担任太史令,打破瞿昙家上百年的垄断。
这个恐怕就是最主要的动因。
“没了?”
韦坚摊摊手:“还能有什么?你以为世家培养一个长安县尉很容易吗?没有三十年之功,想都别想!要不是咱们逼得太紧,如此重要的棋子他们才不舍得用。”
李固颔首表示认同。
韦十七这个县令也才没当多少天,手下班底都是上任留下来的,如果按照严苛些的标准,那整个长安县衙可以说都算是“内鬼”了。
能混进来当个一官半职的,哪个没有些背景?
“既如此,我先回府了。”
暮鼓将尽。
他要是犯了宵禁,辛思廉定打得他屁股开花。
“咱们就到此为止吧。”
韦坚沉声道。
李固停下脚步,只转过侧脸。
“韦明府何意?”
“改日我去找杨洄,让他给你赔罪,工坊之事就此揭过如何?”
“哦,韦县尊竟然当了杨氏的说客?”
韦坚摇头叹道:“除非圣人开口,还有哪家能让我当说客?”
他起身直视李固。
“二郎,我知你心中悲愤,毕竟是那么多条人命,可这事情后面站着的是谁,你还能不清楚吗?圣人如今这旨意再明显不过,也是让咱们就此收手,如果你还要执意查下去,那就是雷霆之怒啊!”
其言诚恳,其意拳拳。
韦坚虽为世家子,对普通百姓没那么多同情心,但他对李固的善意是毋庸置疑的。
“我哪能不知天高地厚?”
李固展颜笑道:“老十七你想多了!”
听闻此话,韦坚大松一口气:“看你刚才那决绝模样,我还以为你要跑到宫禁去拼命呢!”
“你也觉得不是平康坊那位,而只是出自妇人之手?”
虽然此话说得隐晦,但谁还听不出其中说的是谁。
韦坚咂咂嘴,语带调侃:“那位大人虽口蜜腹剑,但眼明心亮,哪敢动少府分毫?”
虽然这次损毁的铜料已宝钱都是算在韦家柜坊头上。
但工坊里的人、器、物,却也损失不少。
这可都是李隆基的财产。
果然是宫里那个蠢女人!
李固拱拱手:“知道了,赶紧回去准备十万贯贺礼,不然喜酒没你的份!”
如今已是十一月下旬,与广宁公主李袅袅的婚期就在下月。
韦坚闻言也不着恼,只是轻松道:“我现有一物当做贺礼,不用准备一文宝钱。”
“少说疯话,没钱我不认识你。”
“你来之前,忠王刚送来口信。”
李固这才脸色微变。
“他同意了。”
这次风波之中,太子表现极为抢眼。
就是在他的号召下,诸位皇子皇孙才纷纷慷慨解囊。
有了宗室带头,长安百姓就再也没有顾虑。
算是给李固完美助攻了。
而他擅自离开兴庆宫的“自杀行为”,也彻底让忠王放下戒心,欣然接受“让太子”方案。
师父叶仲荣可以静心云游四方了。
张九龄也能全力在岭南发挥余热,着手换铜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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