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禾抱着药罐冲进巷口时,天边刚泛出灰白。
他一脚踢开自家柴门,屋里昏灯摇曳,母亲蜷在炕上,呼吸像破风箱扯动残絮。
他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陶罐,掰开娘的嘴灌下半勺,又用布巾蘸温水润她干裂的唇。
半个时辰过去,老妇喉头“咯”地响了一声,痰音弱了几分。
林阿禾凑近去听,鼻息不再断断续续。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纸,透出一线微光。
第二剂药温好时,娘睁开了眼,喉咙里挤出一声“禾儿”。
他跪在炕沿,眼泪砸进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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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天没亮就到了林家门外。
他没敲门,只站在檐下听着屋里的动静。
片刻后,林阿禾拉开门,眼圈通红,胡子拉碴,整个人像是被抽了一夜筋骨。
“你娘怎么样?”
“能说话了。”
林阿禾声音哑得厉害,“喘得慢了,额头也出了汗。”
沈砚点点头,抬脚跨进门槛。
炕上老妇正由儿子扶着坐起,脸色青灰却眼神清明。
他伸手探她脉门,跳动虽弱但已成节律。
“苏医女呢?”他回头问。
“刚走,说……说让我熬第三剂。”
沈砚转身往外走:“我去药房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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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房炉火未熄,苏青芜正用铁钳夹起一只煎空的陶罐,倒扣在竹架上晾干。
她袖口沾着草屑,指甲缝里嵌着药渣,十指皴裂,有几道口子渗着血丝。
沈砚进来时带进一阵风。
“林母脉象稳了。”他说,“三拗汤见效,肺气开了。”
苏青芜没抬头:“草药是死的,人是活的。她底子撑得住,才救得回来。”
“你这话说得轻巧。”
沈砚咧嘴一笑,“可昨夜要是没人冒雪采麻黄,今早坟头都该插香了。”
她终于抬眼:“我不是来听你夸的。县衙要立规矩,就得真立。以后再有急症,你还肯调人送滑竿、备厚毯?”
“不止。”
沈砚从怀里掏出一张新写的条陈,“我已经让周墨拟告示:凡报急症者,村正须立刻派人通报县衙;衙役接令不得迟于半刻钟出发;延误者,记过罚粮。”
苏青芜盯着他看了两秒,轻轻“嗯”了一声。
“你不信?”沈砚挑眉。
“我不是不信你。”
她低头继续整理药材,“我是不信官府。以前也有县令画过饼,说要建医馆、养游医,结果人一调走,全成了废纸。”
沈砚不恼:“那这次你看我做。不靠嘴,靠事。”
苏青芜没再接话,只是把一捆晒干的款冬花放进陶瓮,封好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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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爬上墙头时,林阿禾提着空药罐走进药房。
他把罐子轻轻放在洗药池边,又从怀里掏出几张竹片,是昨晚记录的服药时间、出汗情况、呼吸变化。
“我想……把这几剂药的反应记下来。”
他低声说,“万一以后还有人犯这病,能有个参照。”
苏青芜正在切杏仁,刀声一顿。
沈砚却像早等着似的,从案底抽出一本新册子,拍在桌上:“正缺人手。这本叫‘首方追踪’,你来记。每户用药后的情况,每日一录,不准漏。”
林阿禾手指碰了碰册子皮面,没立刻拿。
“你娘好了,是你自己争来的命。”
沈砚看着他,“但别人未必有你这份运气。现在你能做的,不是磕头谢恩,是帮更多人活下来。”
林阿禾喉结动了动,终于伸手接过册子。
“笔墨在右边抽屉。”
沈砚又补了一句,“写清楚点,别跟工分册似的玩花样。”
这话像根针,刺得林阿禾肩膀一缩。
他知道沈砚已经察觉什么,可对方不说破,反而给了他一支笔、一本册子。
他咬牙磨墨,提笔写下第一行:
林氏,女,五十七岁,哮喘重症。初服加减三拗汤,丑时出汗,寅末咳痰,卯初可语。
字迹开始颤抖,越写越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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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芜收拾完药具,拎起药囊准备出门。
“去哪儿?”沈砚问。
“西坪村。那孩子偷吃了炭粉,虽然吐了两回,还得看肠腑有没有伤。”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她摇头,“你留下,把‘新安首方’的用量和禁忌刻成木牌,挂在各村取水点旁边。喝净水的人多了,拉肚子的自然少,病源也就断了。”
沈砚摸了摸鼻子:“你还惦记着那个偷换滤层的家伙?”
“不是惦记。”
她系紧药囊带子,“是防着下一个。百姓不懂药理,只认‘省事’。今天拆炭层换麦种,明天就能拿草根当麻黄。你定的规矩,得让他们看得见、记得住。”
说完,她推门出去,身影消失在廊外。
沈砚坐在案前,提笔在木牌样稿上划改:
“三拗汤禁与葱蒜同食,孕妇慎用,七日内不得饮酒。”
他写完吹了吹墨,顺手把旁边一碟冷掉的徽墨酥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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