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抽打着救生艇平台,苏念瘫在积水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和背后撕裂般的剧痛。视野因失血和雨水而模糊,但那艘逼近的黑色双体船,却如同刻印般清晰——线条锐利,通体哑光,没有舷窗,没有标识,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科技感。
它不像船,更像一件武器。
舱门口那个人影放下了望远镜,但苏念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自己。是裁决的时刻了。她艰难地握紧求生刀,刀柄的冰冷是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微弱的连接。
双体船以一个精准得令人心悸的动作,稳稳贴靠在不远处,几乎感受不到碰撞。机械臂收回,侧舷伸出一道狭窄的跳板,无声地搭上了救生艇平台的边缘。
舱门内的人影迈步而出。
不是想象中全副武装的士兵,而是一个穿着深灰色功能性外套、身形高挑挺拔的女人。她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冷静,甚至称得上平淡无奇,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手术刀,瞬间将苏念从头到脚剖析了一遍。她手中没有武器,步伐沉稳地走过跳板,雨水打湿了她的短发,她却毫不在意。
她在苏念身前蹲下,目光扫过她背后的伤口、苍白的脸色、以及紧握的刀,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苏念?”
苏念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只是用尽力气,将刀尖微微抬起,对准对方,作为唯一的回答。
女人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任何威胁的动作。她只是从外套内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造型奇特的扫描仪,对着苏念快速扫过。
扫描仪发出轻微的滴滴声,屏幕上闪过一连串复杂的数据流。
“多处软组织挫裂伤,失血性休克前期,左第三、四肋骨疑似骨裂,肩胛附近有金属异物残留。”女人像是报菜名一样平静地陈述着她的伤情,然后收起扫描仪,目光再次落到苏念脸上,“我们需要立刻给你处理伤口。如果你还想活着抵达‘灯塔’的话。”
‘灯塔’!她竟然知道‘灯塔’!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缩!是敌?是友?老皮特的人?还是“公司”另一种形式的陷阱?
“你是谁?”苏念终于挤出嘶哑的声音,刀尖依旧未曾放下。
“你可以叫我‘医生’。”女人回答得简单直接,却等于什么都没说。她看了一眼苏念戒备的姿态,补充道:“如果我要杀你,你刚才已经死了十次。如果我是‘公司’的人,来的就不会是我一个人,也不会是这种方式。”
她的话逻辑冰冷,却有一种奇异的说服力。那艘船的攻击,更像是一种威慑和清场,而非毁灭。
“老皮特……”苏念试图抓住一点线索。
“‘鼹鼠’的老情报贩子?他的小把戏差点把你送进焚化炉。”‘医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他的通讯频道早就被渗透了。我们能截获,别人自然也能。”
她站起身,不再多解释:“给你三秒钟决定。跟我走,或者留在这里等‘公司’的清理小组。他们最多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上方货轮的混乱仍在继续,但已经能听到更加有组织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向底层逼近。
没有时间了。
苏念看着眼前这个叫‘医生’的女人,那双冷静到近乎无情的眼睛深处,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恶意。更重要的是,她提到了“灯塔”,那是父亲和老刀最后指引的方向。
赌一把!
她缓缓松开了手,求生刀当啷一声掉在甲板上。
‘医生’似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俯身,动作出奇利落且专业地将苏念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几乎没怎么牵动她的伤口,就将她半扶半抱了起来。
“能走吗?”
苏念咬牙点头。
两人快速通过跳板,进入双体船内部。舱门在身后无声关闭,瞬间将外面的风雨、混乱和危险彻底隔绝。
船内是另一种世界。光线柔和,空气洁净,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各种苏念完全看不懂的仪器屏幕闪烁着幽蓝的数据流,布局极简,没有任何冗余装饰,效率至上。
‘医生’将苏念安置在一张看起来像是医疗床的平台上。平台自动升起固定带,温和但坚定地将苏念的身体固定住。
“别动,会有点疼。”‘医生’说着,拿起一个如同枪械般的仪器,对准苏念背后的伤口。
苏念咬紧牙关。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一阵强烈的冰凉感和轻微的吸力。仪器前端发出柔和的蓝光,她能感觉到卡在肌肉里的弹头被精准地吸出,同时某种喷雾覆盖了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后的麻木和清凉,出血几乎瞬间止住。
紧接着,‘医生’又用另一个仪器在她肋骨处扫描了几下,某种无形的力场包裹住伤处,疼痛显着减轻。
高效,冷静,近乎机械化处理。整个过程,‘医生’没有多余的表情和话语,仿佛在处理一件物品,而非一个人。
处理完伤口,她给苏念注射了一针营养剂和抗生素,然后解开了固定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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