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筏如同一片枯叶,在墨黑色的、起伏不定的海面上飘荡。引擎早已在逃离“希望号”时耗尽最后一丝燃油,此刻只剩下两支简陋的木桨,和苏念几乎枯竭的体力。每一次划动,都牵扯着背后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和眩晕。
江迟躺在她身旁,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脸色在稀薄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那两片猛药和能力的过度透支,几乎燃尽了他最后的生机。苏念每隔一会儿就要探探他的鼻息,指尖传来的微弱气流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寒冷、疲惫、伤痛、以及对未知追兵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蟒,紧紧缠绕着她,试图将她拖入绝望的深渊。
但她不能倒下。
父亲的身影,江迟破碎的呓语,“泥鳅”临死前塞给她的海图……这些是黑暗中仅存的磷火,指引着她,也灼烧着她。
她再次展开那张泛黄的纸页。粗糙的纸质,手工绘制的线条,一个孤零零的坐标点,以及那句潦草的嘱咐——“真正的‘安全点’……或许……也是‘灯塔’的另一个入口……小心……”
“灯塔”还有另一个入口?老皮特和“泥鳅”到底知道多少?这个坐标,是希望,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指向更深地狱的路标?
她不敢完全相信,但此刻,这是唯一的方向。
凭借着头顶稀疏的星辰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方位感,她调整着皮筏的方向,奋力划桨。手臂早已酸痛麻木,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时间在冰冷和寂静中缓慢流逝。夜空中的星辰逐渐黯淡,东方海平线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黎明将至。
就在苏念几乎要再次脱力昏厥时,她的目光猛地被前方海面上一个不起眼的、缓缓闪烁的绿色光点吸引。
不是星辰,不是船只的灯光。那光芒幽绿,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感,忽明忽灭,如同呼吸。
是航标灯?还是……某种信号?
她强打起精神,向着光点的方向划去。
越是靠近,那绿光越是清晰。它并非来自海面,而是来自水下!似乎是从一个半淹没的、黑乎乎的物体内部发出的。
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她不顾危险地靠近。
终于,皮筏靠近了那个物体。那似乎是一个……造型奇特的、表面覆盖着贝类和藻类的金属浮标?或者说是某种小型水下探测器的残骸?它的大部分没在水中,只有一小部分露出水面,那幽绿的光芒正从它的一个玻璃观测窗内透出。
苏念警惕地环顾四周,海面空旷,唯有波涛。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没有任何反应。
她试着用力,想将它翻过来看看,但它异常沉重。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那幽绿的光芒忽然急促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紧接着,咔哒一声轻响,浮标侧面的一个小舱盖弹了开来。
苏念吓了一跳,猛地后退,握紧了匕首。
她等了片刻,才再次小心翼翼地上前,看向那个打开的舱口。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复杂仪器,只有一个小小的、防水性能极佳的金属盒子。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将盒子取出。盒子很轻,表面没有任何标识。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掰开卡扣。
里面没有武器,没有陷阱,只有两样东西——
一小板用锡箔纸精心包裹着的、看起来像是高能压缩食物的块状物。
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特殊的、仿佛某种防水薄膜的“纸”。
她拿起那张“纸”。薄膜触手冰凉柔软,上面用极细的激光刻蚀着一行行微小的字迹和一幅简单的示意图。
字迹的内容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致后来的访客:
如果你能找到此物,证明你已摆脱‘公司’追踪,并拥有一定的运气和智慧。此处向西三海里,水下四十米,存在一条天然海沟,沟壁有一处隐蔽溶洞,可通往‘灯塔’第三应急入口。入口识别信号频率附后。内有少量应急物资。慎用。愿星光指引你。——‘守夜人’】
守夜人?!是谁?是父亲安排的?还是“灯塔”内部其他派系的人?这个浮标是自动触发,还是被人远程激活?
还有这个入口!第三应急入口!父亲的全息影像从未提及!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苏念的大脑。这突如其来的援助,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但也可能藏着致命的鱼钩。
她看向那小板压缩食物。极度饥饿和虚弱让她胃部痉挛。吃,还是不吃?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她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没有什么怪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能量暖流迅速蔓延开来,暂时驱散了部分寒冷和虚弱。
不是毒药。
她将剩下的食物和那张至关重要的“纸”小心收好。
有了明确的方向和食物补充,一股新的力量从身体深处涌出。她再次拿起船桨,根据“纸”上的指示,向着西偏北的方向奋力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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