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香楼红姨》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狠狠砸在京城青石板铺就的陋巷里。豆大的雨点激起浑浊的水花,汇成湍急的细流,裹挟着烂菜叶和不知名的秽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肆意横流。陈巧芸缩在街角一处残破的油布棚下,这临时搭建的“舞台”早已千疮百孔,冰冷的雨水无孔不入,顺着破洞和边缘的缝隙不断淌下,在她裸露的颈后蜿蜒爬行,激起一阵阵寒战,直透骨髓。
指尖早已冻得麻木发红,几乎失去知觉,每一次拂过冰凉的琴弦,都带来一阵刺骨的钝痛。她咬紧牙关,强撑着拨动琴弦。一曲《渔舟唱晚》本是清雅悠然,此刻在凄风苦雨中奏响,却只剩下一片破碎的呜咽,被狂暴的雨声轻易吞噬。好不容易捱到最后一个颤音消散在湿冷的空气里,她疲惫地抬眼望去。面前那只豁了口的粗陶破碗里,只有寥寥几枚沾满污泥的铜钱,其中大半已被浑浊的积水淹没,无声地诉说着这一天的徒劳。
饥饿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胃,寒意则从湿透的贴身衣物里钻进来,啃噬着她的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试图留住一丝可怜的体温,目光茫然地投向棚外那片被暴雨搅动的、灰蒙蒙的世界。水汽弥漫,远处的牌楼、近处的屋脊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这无休无止的雨,冰冷刺骨,让她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暴雨倾盆的盘山公路,刺耳的刹车声、父亲惊恐的呼喊、天旋地转的翻滚……一切灾难的起点。
就在这绝望的冰冷几乎要将她彻底冻结时,巷口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并非寻常路人匆匆踩水的啪嗒声,而是某种沉稳、规律的踏水声,伴随着软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一顶轿子。
一顶与这肮脏陋巷格格不入的华贵暖轿,由四个健壮的轿夫稳稳抬着,停在了巷口。轿身是深沉的紫檀木,油亮润泽,雨水冲刷下更显深沉,轿帘用的是厚实华美的织锦缎,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边角缀着细密的流苏,随着雨帘微微晃动。一个精壮的青衣仆人立刻撑开一柄巨大的油纸伞,严严实实地挡在轿帘前方。
帘子被一只保养得宜、戴着翠玉戒指的手轻轻掀开一角。一张脸探了出来。约莫四十上下,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皮肤白皙,眼角虽有细纹,却被极好的脂粉掩盖,显出一种雍容的圆润。她的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久经风月的精明与不容置疑的审视,缓缓扫过缩在破棚里的陈巧芸,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冻得通红、仍在微微颤抖的抚琴的手上。
雨水顺着油布棚的破洞滴落,砸在陈巧芸脚边,溅起小小的泥点,也砸在她紧绷的心弦上。轿中人的目光,像无形的针,刺穿了她单薄的衣衫和强装的镇定。
“姑娘,”那妇人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哗哗雨声,带着一种刻意放软的、蜜糖般的温煦,却也裹着不容拒绝的黏腻力量,“这双手啊…”她微微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眼神却锐利如刀,反复切割着陈巧芸那双冻得通红、指节僵硬的手,“生的这样好,玲珑剔透,一看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好胚子。糟践在这泥水巷子里,风吹雨淋,讨这几个铜板,实在可惜了,可惜了啊!”
她顿了顿,目光从手移到陈巧芸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庞上,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轮廓,仿佛在估价一件稀世的瓷器。那审视的目光让陈巧芸如芒在背,下意识地想低下头,却又有股倔强支撑着她,硬是微微抬起了下颌。
“跟我走吧。”妇人脸上的惋惜瞬间褪去,换上一副笃定而极具诱惑力的笑容,眼角的细纹因这笑容而加深,显得格外热络,“天香楼的大门,为你敞开着。进去了,自有锦绣绫罗裹身,玉粒金莼噎满喉,十指不沾阳春水,自有小丫头伺候着。明珠美玉,随你拣选做妆饰,只需你……”她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隐秘感,身子也朝轿外倾了倾,“……放下些无谓的矜持。凭你这张脸,这把嗓子,还有这手能勾魂摄魄的琴艺,用不了多少时日,保管你名动京城,多少王孙公子捧着金山银山,只为博你一笑呢。”
话音未落,那青衣仆人已上前一步,动作恭谨却不容闪避地将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递到陈巧芸眼前。丝帕是上好的杭绸,柔软光滑,细腻得如同第二层皮肤,上面用极细的银线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兰花,一股温暖馥郁的甜香——是上等的鹅梨帐中香混着龙涎的暖意,瞬间霸道地钻入陈巧芸的鼻腔,与她周遭阴冷潮湿、泛着霉味和淤泥腥气的空气形成惨烈而诱人的对比。这股暖香像一只无形的手,带着令人昏昏欲睡的魔力,试图撬开她因寒冷和疲惫而摇摇欲坠的心房。
暖香袭人,如同最温柔的陷阱。陈巧芸看着那方精致的兰花丝帕,喉咙发紧。天香楼……这三个字像滚烫的烙印,烫得她心尖一缩。那不是寻常去处,是京城顶尖的销金窟、温柔乡,是无数女子沉沦的深渊,也是某些人眼中一步登天的青云梯。锦衣玉食?明珠作衬?红姨描绘的景象太有诱惑力,足以让任何在泥泞中挣扎的人瞬间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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