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怒意即将冲破理智的瞬间,父亲陈文强那张在煤堆里滚爬、满是不屈的脸,还有他常挂在嘴边那句粗砺却实在的话,猛地撞进脑海:“乐天!遇事别慌!咱老陈家,啥风浪没见过?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办法,总比屁多!”
一股冰冷的激灵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陈乐天硬生生将涌到喉咙口的怒骂咽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那谦卑的笑容甚至更盛了几分,只是眼神深处,属于煤二代的狡黠和狠劲开始翻涌。
“大人教训的是!”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得挑不出毛病,“是小人疏忽了!光顾着料子本身的品质,忘了这‘规矩’二字,才是天大的道理!”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懊恼,“您这么一点拨,小人真是茅塞顿开!您看这样行不行?”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热劲儿,“小人立刻让匠人,在每一根合用的料子上,都打上独一无二的‘天字’编号,再烙上内务府专用的‘贡’字防伪火印!每一块料,从哪棵树上取的第几段,纹理如何,尺寸多少,都清清楚楚记档造册,一式两份!一份呈送大人您过目备案,一份就封存在料子上!这样,料子流转到哪位管事、哪位大匠手里,都清清楚楚,责任分明!绝不会有半分‘不合规矩’的担忧!您看…这样‘规矩’够不够?”
胡大人端着茶杯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他撩起眼皮,第一次正眼看向陈乐天。这个年轻的商人,脸上还带着恭顺的笑,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光,却像淬了火的刀子,冷静、锋利,带着一种看透他心思的了然和反击的决心。什么“天字”编号、“贡”字火印、记档造册、责任分明……这些闻所未闻的手段,听起来繁琐无比,却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一下子把他“不合规矩”的借口堵得死死的,甚至隐隐有种反客为主、倒逼监管的意味。这哪里是补救?这分明是反将一军!
胡大人脸上那刻意装出的威严和刁难,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端着茶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这小商人,不简单!
曹府,西跨院书房。
墨香淡淡,烛火摇曳,将陈浩然伏案疾书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桌案上摊着几本厚厚的账册,旁边是他刚刚写就的一篇关于漕粮转运弊症及改良之法的条陈,墨迹尚未干透。窗外雨打芭蕉,噼啪作响,更衬得书房内一片沉寂。
管家曹安端着一碗刚煎好的参汤,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将青瓷碗轻轻放在桌角,动作一如既往的恭谨,脸上也带着惯有的谦和笑容:“陈先生,雨夜寒凉,您用功辛苦,喝碗参汤暖暖身子吧。”
“有劳安伯。”陈浩然从繁复的账目中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他端起参汤,温热的瓷碗熨贴着掌心,驱散了些许寒意。
然而,就在他低头准备啜饮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老管家曹安并未像往常一样放下汤碗便悄然退下,而是垂手侍立在一旁,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桌案上那份墨迹淋漓的条陈。那目光极其复杂,一闪而逝,却清晰地包含了犹豫、担忧,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陈浩然的心猛地一沉。参汤的暖意瞬间消失,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碗,看向曹安:“安伯,可是府里…有什么事?” 他刻意放轻了声音,带着一丝试探。
曹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如常,微微躬身:“先生多虑了。府里一切安好。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斟酌着词句,声音压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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