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雨打残檀心欲碎 》
冰冷的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京城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溅起浑浊的水花,也敲打在陈乐天几乎麻木的心上。他失魂落魄地走在雨中,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旧油布勉强包裹的长条物件,那东西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更像是一块寒冰,直直冻透了他的胸膛,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热气都彻底驱散。
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前路,也不想看清。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的,只有王掌柜那张堆满虚伪笑容的胖脸,和那斩钉截铁、带着嘲弄的话语:
“小兄弟,你这……唉,玩意儿是不错,可惜啊,年份不对,做工也粗野,不是正经‘内务府造办处’的款儿。这紫檀?嘿嘿,皮色像,芯子嘛……差远咯!顶破天算个‘夷木’(指外国来的非名贵木材),给你这个数,已是看在你这份诚心上了。”
那伸出的几根肥短手指,给出的价钱,甚至不够买下他为之付出的一半木料,更别提他耗费其中、视若珍宝的现代设计和心血。他试图争辩,引经据典——那些他熬夜死记硬背下来的古籍知识,什么牛毛纹、金星、蟹爪纹……可王掌柜只是嗤笑着,用更拗口、更专业的行话俚语将他驳得体无完肤,周围几个伙计和看客发出的哄笑声,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脸上。
信息差!这就是三哥文强和四哥浩然反复提醒他的信息差!他知道紫檀珍贵,知道大致特征,可他不知道这个时代具体的、细微的鉴赏标准,不知道那些隐藏在行业黑话下的陷阱,更不知道“造办处”三个字在这个年月代表着何等不可逾越的权威和溢价空间。他的现代知识,在这潭深不见底的古老浑水前,苍白得可笑。
他被彻底打了眼,用几乎全部的启动资金,换来了这一堆被贬得一文不值的“废料”。创业的宏图,一夜暴富的幻想,对改善家人生活的承诺……全被这场冷雨浇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与此同时,在南城一处稍显热闹、但鱼龙混杂的街口,陈巧芸的处境同样艰难。
她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屋檐角落,将那张一路小心翼翼保护、却仍显破旧的古筝放下。深吸一口气,无视了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她坐了下来,指尖轻轻拨动了琴弦。
她弹奏的是经过她精心改编的《春江花月夜》,融入了后世更加丰富的表现手法和情感层次。在她看来,这曲调悠扬婉转,意境空明,足以动人。
起初,确实有几个行人驻足,被这从未听过的新奇旋律所吸引。但很快,窃窃私语声开始盖过琴音。
“这姑娘穿的什么?不伦不类的……”(她现代审美改良过的汉服,在时人看来颇为怪异)
“弹的什么调子?靡靡之音,有伤风化吧?”
“啧,抛头露面,街头卖艺,也不知是哪家落难的,真是……”
“好听是好听,就是有点……怪怪的。”
铜钱落入她面前倒扣着的破帽子里,寥寥无几,且多半是看在她一个年轻女子抛头露面的可怜份上,而非欣赏她的技艺。一种巨大的失落和屈辱感攥紧了巧芸的心脏。她来自一个至少表面上鼓励女性展示才华的时代,她的技艺曾收获无数掌声,可在这里,她的音乐似乎找不到知音,只剩下了“奇技淫巧”和“有失体统”的评语。
更糟的还在后面。
一曲未终,几个歪戴着帽子、流里流气的闲汉就晃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干瘦得像根竹竿,嘴角叼着根草茎,眼神浑浊而放肆,正是这一带的小混混头年小刀。
他吊儿郎当地走到巧芸面前,一脚踩在帽檐上,挡住了那几枚可怜的铜钱。
“小娘子,新来的?懂不懂规矩?”年小刀嘿嘿笑着,露出一口黄牙,“这地界,可不是你想唱就唱,想弹就弹的。爷们儿耳朵受了你的供奉,你这‘地面清净钱’,也该交交了吧?”
巧芸的心猛地一跳,强自镇定道:“这位大哥,小女子初来乍到,不知此地规矩,今日所得甚少,可否……”
“少废话!”年小刀不耐烦地打断她,目光在她脸上和身段上逡巡,带着令人作呕的审视,“没钱?也行啊,陪哥几个去那边茶馆坐坐,唱个曲儿给咱们单独听听,这钱,爷替你交了!”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拉巧芸的手腕。
巧芸吓得脸色煞白,猛地向后一缩,抱紧了古筝:“你干什么!”
“嘿?还给脸不要脸了?”年小刀脸色一沉,旁边几个混混立刻围了上来,周围看热闹的人瞬间散开大半,无人敢出头。
就在陈乐天万念俱灰,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快挪到他们临时租住的破败小院门口时,就在陈巧芸被年小刀几人围住,眼看就要受辱的当口——
“干什么呢!”
一声略显虚张声势,却又带着一股子混不吝劲头的暴喝从街角传来。
只见陈文强疾步赶来,他身上那件为了充门面买的绸缎衣服淋了雨,紧贴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但他脸上却摆出了一副横愣的表情。他刚才又去某个小吏家门外“偶遇”送礼,结果连门都没进去,就被门房不阴不阳地损了一顿,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远远瞧见妹妹被人纠缠,那火气“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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