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主动去找曹頫坦白,说是孙班头指使?空口无凭,孙班头大可否认,反而会坐实自己构陷同僚、推卸责任的罪名。坐以待毙?一旦曹頫认定他“心怀叵测”或“愚蠢不堪”,他的幕僚生涯即刻便要到头,甚至可能被直接拿下问罪!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穿越以来,虽经历过饥寒,但此次危机,直指性命与前途,远比流落街头更令人窒息。
就在他心乱如麻,几近绝望之际,手指无意中触到了怀中一块温润的物事——那是前几日刚与南京城里的陈文强、陈乐天秘密会面时,家族给他的信物和一小叠应急的银票。家族!对了,还有家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模仿着在现代职场应对危机的做法,开始快速分析局势。首先,曹頫此刻只是怀疑和愤怒,并未立刻发作,说明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其次,孙班头此举,大概率是出于对他这个“新人”才华的嫉妒,以及害怕地位被威胁,并非与曹頫有深仇大恨,所以陷害的力度应该控制在“让陈浩然失宠”而非“搞垮曹頫”的层面。
最关键的是,他记得历史,曹家这艘大船虽然迟早要沉,但此刻离那场着名的“亏空案”全面爆发,还有一段时间。曹頫眼下最需要的,是稳定,是能帮他处理事务、至少不添乱的人。
思路逐渐清晰。他不能辩解,更不能攀扯,唯一的机会,是展现更大的价值,以及……寻找更强的外力。
他立刻铺纸研墨,不是写辩白书,而是以其兄长“陈文强”的口吻,草拟了一封给曹頫的“问候信”。信中,先是感谢曹大人对舍弟浩然的提携与教诲,随后“不经意”地提到,家族经营的紫檀木料,近日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得知内务府采办对某些规格的木料需求有所调整,并附上了一些模糊但关键的信息——这得益于他穿越者的历史知识和对家族生意信息的整合。最后,信中委婉表示,希望曹大人能对年轻莽撞的浩然“多加磨砺,严加管束”。
这封信,一石三鸟。第一,展示了陈浩然背后家族的能量和信息网络,暗示其“有用”。第二,将陈浩然的“错误”归结为“年轻莽撞”,给了曹頫一个台阶下。第三,也是最隐晦的一招,他让陈文强设法,通过李卫门下一位清客的关系,将这封信“辗转”递到曹頫案头。
信送出后,便是焦灼的等待。每一刻都如同一年。陈浩然在房中坐立不安,时而懊悔自己的大意,时而痛恨孙班头的阴险,时而又对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官场生出深深的敬畏。
次日清晨,曹頫身边的长随来唤陈浩然。他心中七上八下,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二堂。
曹頫端坐堂上,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他抬眼看了看垂手恭立的陈浩然,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直看得陈浩然后背发凉。
“昨日,看了你兄长托人带来的信。”曹頫缓缓开口,声音平淡,“陈家,倒是出了个知礼的。”
陈浩然心头一松,知道那封信起作用了。
“你那篇公文,”曹頫话锋一转,陈浩然的心又提了起来,“文笔尚可,心思也巧。只是,引经据典,还需多斟酌。圣人之言,博大精深,岂可轻用?以后此类文书,写成后,先呈孙先生看过,再报于我。”
“是,小人谨记大人教诲!”陈浩然连忙躬身应道,姿态放得极低。曹頫这话,既是警告,也是保护。让他先给孙班头看,既是堵孙班头的嘴,也是让他自己再去承受可能的“指点”,算是一种敲打和平衡。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他没有被斥责,更没有被打压,反而因为家族力量的介入,让曹頫对他多了一重“有用”的认知。
从二堂退出来,春日暖阳照在身上,陈浩然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那一片澄澈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官场旋涡。他凭借一点历史先知和家族的助力,侥幸过了这一关,但下一次呢?孙班头经此一事,是会更加忌惮,还是会变本加厉?
他回到书房,默默收起那份险些酿成大祸的公文草稿。手指摩挲着纸张的边缘,他忽然想起昨日在府库角落,无意中瞥见的那一叠曹府公子(他强忍着才没让自己表现出异常,那孩童,想必就是幼年的曹雪芹了)胡乱涂鸦的字纸,上面有些稚嫩却灵动的笔划。
文字,既能杀人,亦能创造出不朽的传奇。而他陈浩然,身处这危机的旋涡中心,手握未来的记忆,脚踏现实的薄冰。他摊开一本空白的册子,提笔,在扉页上郑重写下四个字:《居官笔记》。
他要记录下这一切,生存的法则,暗藏的机锋,以及……那在历史洪流中,即将诞生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星火。前路漫漫,这体制内的生存手册,他才刚刚翻开第一页。而那个看似化解的危机,真的彻底过去了吗?孙班头那双隐藏在和气面容下的眼睛,此刻又在谋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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