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雨,淅淅沥沥,带着一股缠绵又阴冷的寒意,无声地浸润着江宁织造府的青砖黛瓦。陈浩然坐在幕僚公廨的角落里,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面前一叠待处理的文书,目光却投向窗外被雨丝模糊了的亭台楼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仿佛这连绵的雨水,不仅浇湿了地面,也浇透了人心。曹家这艘大船,似乎正行驶在一片越来越浓的迷雾中,船舱底部隐约传来的“嘎吱”异响,让每一个敏感的乘客都心生不安。所谓的“亏空案”风声,已不再是空穴来风,而是像这窗外的雨,变成了无处不在的湿冷现实。
他收回目光,内心苦笑。穿越至今,从饥寒交迫的代笔书生,到如今勉强在体制内站稳脚跟的幕僚,他凭借的除了那点超越时代的公文写作技巧,便是对历史走向的“预知”。然而,这种预知带来的并非全然的优越感,更多的是一种眼睁睁看着巨轮驶向冰山却无力回天的无力感。他不能明言,只能旁敲侧击,试图在规则的缝隙中,为曹家,也为自己,寻得一丝转圜之机。
前几日,他大着胆子,借用了一点现代管理的皮毛,将一份关于织造局开源节流的建议,用极其隐晦的笔法,掺杂在常规公文里呈递上去。其中提到了类似“SWOT分析”的思路,无非是分析内部优劣、外部机遇风险,希望能引起重视。
结果,建议石沉大海不说,昨日还隐约听到曹頫身边一位老资格师爷捻着胡须,与人议论:“那个陈师爷,想法倒是新奇,只是所言之物,闻所未闻,近乎……怪力乱神,非正道也。” 一句话,几乎将他定性为“异端”。
“怪力乱神……”陈浩然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扯出一丝无奈。在这个时空,超越时代的认知,既是利器,也是枷锁。
“陈师爷,” 一个略带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一看,是曹頫身边的一个长随,面色有些紧张,“老爷请您即刻去书房一趟。”
陈浩然心中咯噔一下。曹頫很少直接、单独召见他这样的边缘幕僚。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压下心头的不安,应道:“这就去。”
书房内,曹頫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望着窗外雨景。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沉重,往日里那份属于江宁织造的威仪,此刻似乎也被这阴雨削弱了几分。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深处的一丝焦躁,没能完全掩住。
“浩然来了,坐。” 曹頫的声音略显沙哑。
陈浩然依言在下首坐了,姿态恭谨,心里却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
“你看看这个。” 曹頫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将书桌上的一册线装书推到他面前。
书是普通的蓝皮封面,并无特殊。陈浩然双手接过,翻开一看,内容却让他心头剧震!这并非什么经典典籍,而是一本私刻的时论杂记,里面竟收录了一些对当前朝政、乃至对皇帝陛下用人行政的尖锐批评,言辞大胆,甚至有些地方隐隐指向了“九子夺嫡”余波中的敏感人物。更要命的是,在几处关键的议论旁,竟有朱笔批注,那笔迹……陈浩然虽不熟悉,但隐隐觉得,与曹頫平日批阅公文时的笔锋有几分相似!
这简直是催命符!在文字狱阴影日渐浓重的当下,私藏、传阅乃至批注这种“妄议朝政”的书籍,一旦被有心人上纲上线,扣上一顶“心怀怨望、诽谤圣君”的帽子,抄家流放都是轻的。
“老爷,这……” 陈浩然强自镇定,抬头看向曹頫,声音尽量平稳,“此书从何而来?”
曹頫揉了揉眉心,透出几分疲惫:“是下面人清查书库时,从一个故去多年的老仆遗物中翻检出来的。那朱批……或许是先父早年随手所留,亦未可知。”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浩然,“此事可大可小。如今府外耳目众多,若被有心人拿去大做文章,于我家便是雪上加霜。浩然,你素来机敏,且心思缜密,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方能不留后患?”
陈浩然瞬间明白了。曹頫这是既想妥善处理这个烫手山芋,又不想亲自沾手,更不愿让身边那些关系盘根错节的老幕僚知晓,以免走漏风声。自己这个背景相对简单、又显得有几分“急智”的边缘人,成了处理这类脏活、险活的最佳人选。
他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直接销毁?若已有人知晓此书存在,销毁反而显得心虚。上交?交给谁?以什么名义?一个不好,就是自投罗网。矢口否认?风险同样巨大。
就在他沉吟之际,书房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有数人正朝这边走来。曹頫脸色微变,低声道:“是苏州织造那边过来公干的人,由李管家陪着往这边来了。你快将书收好,从侧门离开,务必处理干净!”
情况紧急,容不得细想。陈浩然将那本“妖书”迅速塞入怀中,朝曹頫行了一礼,匆匆从书架后的侧门退了出去。怀中的书册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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