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暗流汹涌处,且听龙吟低
腊月的江宁,寒风像是浸了水的鞭子,抽在人脸上,生疼。曹府内的气氛,比这天气更冷上几分。虽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钟鸣鼎食的架子,但那往来仆役眉眼间的仓皇,账房先生彻夜不灭的灯火,以及老爷曹頫书房里偶尔传出的、压抑不住的几声长叹,都如同水面下的暗礁,预示着巨轮将倾。
陈浩然拢着袖子,站在抄手游廊下,看着庭中那棵老槐树最后几片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坠落,心里也是一片萧瑟。他刚从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上溜出来,胸口贴身口袋里,那张薄薄的、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纸条,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那是半个时辰前,家族秘密信使冒着风险送来的最新“邸报”——不是官方的,而是陈家凭借这些年织就的关系网,探听出的最核心动向:皇上对江宁织造历年亏空的耐心,已至极限。都察院的御史,磨墨的清水里,怕是已掺入了血色的朱砂。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他低声喟叹,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穿越至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历史车轮的隆隆巨响,正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姿态,碾轧而至。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翅膀扇起的微风,在这滔天巨浪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陈师爷,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管家垂着眼睑,声音平淡无波,却让陈浩然心头一跳。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他整了整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靛蓝棉袍,这是体制内生存的护身符之一——既不过分显眼招嫉,也不至过于寒酸失礼。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他迈步走向那个如今曹府最核心,也最危险的地方。
书房内,炭火烧得倒是很旺,驱散了寒意,却驱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愁云。曹頫负手站在窗前,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往日里的雍容气度,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取代。几位核心幕僚都在,个个眉头紧锁,如同庙里泥塑的判官。
“都说说吧,眼下这局面,该如何应对?”曹頫转过身,眼窝深陷,声音沙哑。
众人七嘴八舌,无非是老生常谈:加紧催缴各地欠款,变卖部分田庄产业填补窟窿,再上折子恳求皇上宽限时日。这些办法,在过去几年里已用过无数次,如同扬汤止沸,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曹頫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浩然身上。“浩然,你素来有些新奇想法,今日为何一言不发?”
陈浩然心念电转。他知道,直接抛出“SWOT分析”或者“风险对冲”这类现代概念,只会再次被斥为“怪力乱神”,甚至引来怀疑。他必须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进行一场小心翼翼的“风险预警”。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老爷,诸位同仁所言,皆是老成谋国之策。然则,学生以为,当前危局,症结或许不在‘财’,而在‘势’。”
“哦?此言何解?”曹頫微微挑眉。
“皇上圣明,烛照万里。江宁织造亏空之事,绝非一日之寒,皇上岂有不知之理?”陈浩然缓缓道,字斟句酌,“如今风声鹤唳,恐是‘势’已不在我。此时若再大张旗鼓催缴变卖,动静过大,反而容易授人以柄,落人口实。学生浅见,当务之急,一在‘静’,收敛锋芒,低调行事,勿使府中任何小事成为他人攻讦的由头;二在‘信’,府内上下需口径一致,账目文书务求清晰,即便有亏空,也要让上头看到我们尽力弥补的‘心’,而非慌乱失措的‘形’;三在‘外’,或可请托几位与府上交好、又在京中说得上话的世交故旧,不必直言求情,只需在适当场合,提及曹家历年办差的辛苦与忠诚,稍作转圜。”
他这番话,其实是现代危机公关和舆情管理思路的古文翻译版,核心是稳住基本盘,管理上级预期,争取缓冲时间。
室内静了片刻。一位姓钱的老幕僚嗤笑一声:“陈师爷此言,未免过于畏首畏尾!我曹府世代勋戚,岂能因些许风雨便藏头露尾?当奋力一搏,或可扭转乾坤!”
陈浩然心中苦笑,这就是典型的路径依赖,还抱着“祖上阔过”的幻想不放。他不再争辩,只是垂首道:“学生愚见,仅供老爷参详。”
曹頫目光闪烁,似乎在权衡。最终,他疲惫地挥了挥手:“钱先生之言有理,催缴变卖之事,还需加紧。至于浩然所言……府内上下,近期确需谨言慎行,都听明白了?”
会议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结束。陈浩然知道,自己的建议并未被完全采纳,曹頫仍想奋力一搏。他心中那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
刚回到自己的值房,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麻烦便找上门了。来的是一名面生的胥吏,带着两名按察使司的衙役,态度倨傲。
“陈浩然?有人举发你与城外‘隆昌号’煤栈东家陈文强过从甚密,交通商贾,疑似利用幕府身份为其谋取便利,可有此事?”那胥吏抖出一纸文书,语气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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