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雾尚未被朝阳驱散,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便踏碎了江宁织造府外的宁静。陈浩然披着单衣,刚推开厢房的门,一股混合着铁锈味和肃杀之气的寒意便扑面而来。只见府邸大门洞开,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兵丁鱼贯而入,他们面色冷峻,步伐整齐,如同无声的潮水,迅速占据了庭院、廊庑每一个关键位置。为首的官员面无表情,手中高举的明黄卷轴,在灰蒙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眼。
“圣旨到——曹頫接旨!”
一声尖利的宣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穿了曹家最后一丝侥幸。整个织造府瞬间从清晨的懵懂中惊醒,陷入一种窒息般的死寂,随即又被压抑的哭泣、慌乱的脚步声和兵甲碰撞的铿锵所取代。
陈浩然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来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他早已从历史的缝隙中窥见了这一幕,但亲眼目睹一个煊赫数十年的江南织造世家顷刻间大厦倾覆,那种视觉与心灵的冲击,远非纸上的几行文字所能比拟。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自己隐在廊柱的阴影里,目光快速扫过院内。他看到曹頫踉跄出迎,面色惨白如纸,跪伏在地的身躯微微颤抖;他看到府中女眷、仆役被驱赶到一处,惊惶失措,如同待宰的羔羊;他看到那些兵丁开始贴封条,清点器物,动作粗暴而熟练。
“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在历史的洪流面前,原来渺小得如此可笑。”陈浩然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他庆幸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边缘幕僚,更庆幸在家族(主要是陈文强和陈乐天凭借现代商业嗅觉和资金运作)的全力支持下,早已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渠道,将自己与曹家核心业务、特别是那些可能涉及“亏空”的账目,剥离得干干净净。他甚至提前几个月,就有意无意地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公文往来中,留下了“谨小慎微”、“恪尽职守”的记录。
混乱中,一个负责抄录文书的小吏被兵丁推搡着,不慎撞翻了院中的火盆,尚未完全熄灭的炭火点燃了旁边一堆废弃的稿纸。火苗倏忽窜起,引得一阵小小的骚动。带队官员皱了皱眉,厉声呵斥:“小心火烛!这些都是要入库查验的!”
就在这时,陈浩然的目光被火舌舔舐的几页残稿吸引住了。那纸张,那墨迹,他太熟悉了——正是他曾在曹頫书房角落见过的,《石头记》(或者说《红楼梦》)的一些零散手稿!或许是曹家人在慌乱中丢弃,或许是被兵丁当作无用废纸清理出来。眼看那承载着未来文学瑰宝的纸张即将化为灰烬,陈浩然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不能出声,不能有任何明显的举动去保护这些“罪臣之家”的“闲杂书籍”。电光火石间,他瞥见身旁不远处,有几页他昨夜整理、准备今日递交的关于“织造库房防火疏”的公文草稿。他灵机一动,趁着兵丁注意力被火势吸引的瞬间,一个箭步上前,看似惊慌地用自己的公文草稿去扑打火苗,同时脚下“不小心”一绊,将几页即将被焚的《石头记》手稿踢到了旁边一个积水的浅坑里,污浊的泥水迅速浸透了纸张,字迹变得模糊,却也暂时保住了它们不被焚毁。而他自己那几页无关紧要的草稿,则代替了手稿,在火中蜷曲、变黑。
“干什么!”一个兵丁警惕地看向他。
陈浩然连忙站稳,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自责:“军爷恕罪,小人……小人是怕火势蔓延,波及了要紧的文书档案,一时情急……”他指着地上烧剩的灰烬,又指了指自己那几页已化为焦炭的草稿,一脸痛惜。
那兵丁看了看地上,确实是些普通的公文纸张,又见陈浩然衣着朴素,态度恭顺,不似作伪,便不耐地挥挥手:“一边待着去!莫要碍事!”
陈浩然暗暗松了口气,退回到角落,手心已全是冷汗。他拯救了部分手稿吗?或许只是延缓了它们的毁灭。但那一刻,他仿佛完成了一个跨越时空的使命,一个来自后世灵魂对文化传承的本能守护。
审查比预想的更为严苛。所有幕僚、清客、乃至高级仆役,都被一一单独讯问,核实身份,清查与曹家的关系深浅,有无参与贪墨、勾结等事。当轮到陈浩然时,他深吸一口气,走进了临时设为审讯点的偏厅。
主审官是一位面容刻板的刑部郎中,他翻看着手中关于陈浩然的卷宗,语气冰冷:“陈浩然,你入幕曹府不过一年有余,据查,主要经办往来文书抄录、归档,可有虚言?”
“回大人,句句属实。小人位卑言轻,仅以文书工作糊口,曹府核心机要,从未得闻。”陈浩然垂首应答,语气平稳。他提前准备好的“人设”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一个因家族略有薄产、读过些书、来江南谋生、靠文字能力混口饭吃的边缘知识分子。
“哦?”那郎中抬眼,目光锐利,“有人提及,你曾向曹頫进言,提及什么‘斯沃特’分析法,语涉怪力乱神,可有此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煤老板和儿女的穿越请大家收藏:(m.20xs.org)煤老板和儿女的穿越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