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司官见是博恒,气势稍敛,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博恒拿起那封信,仔细看了看,又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浩然,沉吟片刻,忽对王司官笑道:“王兄办案严谨,佩服。不过,此信嘛……”他指尖在信纸的某一处搓了搓,“这墨色,这纸张,未免太新了些。李煦获罪已有月余,若真是那时通信,又是密藏,岂会如此光洁如新?倒像是近日才仿造放入的。”
王司官一愣,接过信纸仔细摩挲,脸色阴晴不定。博恒又道:“况且,陈幕僚入曹府不过年余,平日只司文书,与李煦确无瓜葛。此事蹊跷,不如先将此信作为证物封存,待查清来源再议。眼下曹府罪证繁多,不必在此等小事上过多纠缠,以免耽误了钦命。”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点了栽赃的可能,又抬出了“钦命”大局。王司官显然不愿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幕僚与博恒正面冲突,尤其证据本身确有疑点。他冷哼一声,挥挥手让随从将信收走,不再看浩然,转身离去。
博恒这才看向浩然,目光深邃,淡淡说了一句:“陈先生,好自为之。”便也转身离开。
浩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这一关,是靠家族的提前打点和博恒的及时介入,才险之又险地过了。这“壳”,差点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毒刺扎穿。
抄家的喧嚣持续了整整一日,直至夜幕降临,曹府内外灯火通明,却是属于胜利者和看守者的光。主要人犯已被带走,像浩然这样的边缘人员,经过初步讯问和具结担保后,被允许暂时离开,听候传唤。
浩然踏出那座昔日繁华、今日已成囚笼的织造府大门时,月色清冷如霜。晚风拂面,带着秦淮河上隐约的歌声,仿佛另一个世界。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黑沉沉的府邸轮廓,心中没有多少逃出生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历史的苍凉感。他曾距离《红楼梦》的诞生地如此之近,甚至触碰过那些滚烫的手稿,如今,这一切都将在政治的铁蹄下风流云散。
他摸了摸袖中那份薄薄的、却重若千斤的私人笔记,里面记录了他对曹家兴衰的观察,对《石头记》片段的理解,以及在这个时代体制内挣扎求存的点滴心得。“伴君如伴虎,依附巨木,亦难免倾覆之危。”他暗自思忖,曹家的倒掉,给他上了最深刻的一课。
家族派来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不远处。他登上马车,在颠簸中闭上眼,复盘今日种种。博恒最后那句“好自为之”,意味深长。仅仅是看在银钱和人情的份上出手相助?还是另有所图?自己此番“金蝉脱壳”,看似成功,是否也在更高层的视线中,留下了某种印记?
马车并未驶回他临时的寓所,而是拐进了城中一处僻静的宅院。院内,大哥陈文强与三弟陈乐天已在等候,脸上带着关切与凝重。
“浩然,没事吧?”陈文强快步上前。
浩然摇摇头,尚未开口,陈乐天便递过一杯热茶,压低声音道:“二哥,今日真是险之又险!不过,有个新情况……我们刚得到消息,怡亲王胤祥爷,似乎对曹家案中‘识时务、懂进退’的几位边缘僚属,略有留意。”
浩然端茶的手一顿。怡亲王胤祥,雍正帝最信赖的兄弟,以精明干练、知人善任着称。他的名字,怎么会和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联系起来?
陈文强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与担忧:“浩然的谨慎和那份提前预警家族规避风险的‘功劳’,或许……已通过某种渠道,入了王爷的法眼。这未必是坏事,但……”
但福祸难料。浩然心中猛地一沉。刚出曹府虎穴,难道又要卷入更庞大的帝国权力旋涡之中?胤祥的“留意”,是机遇,还是更深不可测的危机?他这只刚刚“脱壳”的蝉,振翅欲飞,却发现自己可能正飞向一张更巨大的、无形之网。夜色深沉,前路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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