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他头一歪,晕厥过去。
“小刀!年小刀!”陈文强心头巨震,连喊数声,探了探鼻息,尚有微弱呼吸。“快!抬到里间去!文弱,快去请王大夫!要快,悄悄的,别惊动外人!”他迅速吩咐,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几个信得过的伙计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年小刀抬起,送往工坊内里休息的小隔间。
陈文强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那本染血的、尚带着年小刀体温的油布包,只觉得重逾千斤。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比这秋夜的雨水更刺骨。
账本?漕运?灭口?官面上的人?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足以在任何一个熟悉历史或权谋故事的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漕运,关系京城命脉,牵扯利益盘根错节,水深无比。年小刀定然是偶然间撞破了某种见不得光的秘密,才招致这杀身之祸。而他临昏迷前那句“官面上的人”,更是将危机的等级提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
这不再是与同行争夺市场的商战,也不再是单纯的技术攻关。
他可能,在无意中,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足以将整个陈家碾得粉碎的旋涡。
工坊内鸦雀无声,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和窗外无尽的雨声。所有工匠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恐未定地看着陈文强,看着他那凝重如铁的脸色。
陈文强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年小刀来这里,必然被跟踪,此地已不安全。
“所有人听着,”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今晚之事,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半个字!工坊即刻起加强戒备,轮班值守。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惑的脸:“大家不必过于惊慌,做好自己的事,天塌不下来。”
安抚住众人,他快步走回自己临时休息兼办公的小屋,反手插上门闩。
走到桌前,就着油灯昏黄的光线,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那被血水浸得发硬、边缘暗红的油布包。
里面果然是一本账册。蓝布封皮,纸质粗糙,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里面记录的并非普通的生意往来,而是一笔笔看似寻常的漕粮运输记录,日期、船号、数量、经手人……但仔细看去,那些数字的记法有些古怪,墨迹深浅不一,某些数字旁边还有极细微的、看似无意的划痕或点状标记。
陈文强的心跳逐渐加速。他虽然不是密码专家,但前世的信息轰炸让他瞬间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本用特定方式记录了真实信息的暗账!
他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一页页翻下去。账目冗长而枯燥,夹杂着一些代号般的人名和地名。直到翻到后面几页,他的目光猛地顿住,瞳孔急剧收缩。
那里,反复出现了几个特殊的标记,旁边对应着一些模糊的指向“内府”、“营造”、“炭敬”的字眼,而最终汇总的,是一个庞大到令人心惊肉跳的银钱数目。更让他背后寒毛直竖的是,他在一页的角落,看到了一个极其隐晦的、与他记忆中怡亲王府某个内部印记有七八分相似的缩写符号!
难道……这账本牵扯的,不仅仅是漕运衙门,甚至可能……指向了怡亲王府?或者,是有人想借漕运的渠道,向王府乃至更高级别的人物行贿“炭敬”(冰敬、炭敬是明清地方官员向京官孝敬的常例)?
年小刀拼死送来的,不是一本账册,而是一个点燃了引线的、足以炸翻无数人的火药桶!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陈文强翻江倒海的思绪。
“文强,王大夫请来了。”是堂弟文弱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
陈文强深吸一口气,迅速将账本重新用油布包好,塞入怀中贴身藏好。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然后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堂弟文弱带着一位提着药箱、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身后还跟着两个打着灯笼、浑身湿透的伙计。
“王大夫,快请进,伤者在里面。”陈文强侧身让开。
王大夫点点头,提着药箱快步走向里间。
陈文强则站在门口,目光越过忙碌的众人,投向工坊窗外无边的黑暗雨幕。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纸,仿佛有无数隐藏其间的眼睛,正冷冷地窥视着这片灯火通明的工坊。
追杀年小刀的人,此刻是否已经潜伏在附近?他们知不知道账本已经到了自己手里?
下一步,该怎么办?
交出账本?向谁交?追杀者?还是官府?若账本真牵扯到怡亲王,交给官府是否等于自投罗网?
留下账本?这就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雷,足以让陈家上下死无葬身之地。
利用账本?他一个毫无根基的“暴发户”,拿什么去跟账本背后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斗?
怀中的账本如同烙铁般滚烫,冰冷的恐惧与巨大的压力交织,几乎让他窒息。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雨,下得更急了。黑夜漫长,杀机四伏。陈家的命运,在这一夜,被彻底推向了未知的险境。
喜欢煤老板和儿女的穿越请大家收藏:(m.20xs.org)煤老板和儿女的穿越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