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强不卑不亢,微笑回应:“钱老过誉。晚辈不过是侥幸得了些微末技艺,混口饭吃。京城商界,还需诸位前辈掌舵引领。”他示意身后仆人将梅花与暖炉奉上,“略备薄礼,一盆绿梅,一座小炉,聊助雅兴,不成敬意。”
那盆绿萼梅姿态奇崛,花开清丽,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而当那座紫檀暖炉被取出时,更是引起一阵低低的惊叹。炉体小巧,紫檀木纹华美,其上以细螺钿嵌出远山近水,亭台舟楫,栩栩如生。在炉内放入一枚特制的小型炭饼,不过片刻,炉身便温润起来,暖意却不烫手,香气淡雅。
“此物倒是精巧,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一位身着杭绸直缀的中年人问道,他是京城有名的古董商。
陈文强从容答道:“乃是家中工匠,根据古法改良,自行琢磨所制。当不得大家之称,唯‘用心’二字而已。”
席间,话题果然渐渐引向商事。有人旁敲侧击,说新式煤炉虽好,却恐坏了京城地气,改了百姓千百年的取暖习惯;有人隐晦提及,陈家崛起太快,挤压了众多同行生计,有伤“和气生财”之道;更有人故作关切,问及那煤矿来源是否干净,暗示可能与民争利,或有违律之处。
陈文强早有准备,一一应对。言及煤炉,他便强调其节约燃料、减少烟尘、利于民生;言及竞争,他便抬出怡亲王认可的产品质量与市场选择;言及矿源,他只说是合法购得荒山,雇佣流民开垦,不仅无害,反而安顿了人口。他言辞恳切,数据扎实,又不失分寸,将那些软钉子一一挡回。
期间,陈雪雁在母亲示意下,于梅林边即兴演奏了一曲《梅花三弄》,琴音清越,与景相合,倒也博得了几声真心赞誉,稍稍扭转了部分人认为陈家“只知铜臭”的观感。
然而,就在气氛看似缓和之际,一位一直沉默寡言、坐在主宾位侧首的青衣人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陈东家,你这暖炉巧则巧矣,然这嵌螺钿的工艺,似乎与内务府造办处的‘百宝嵌’颇有渊源。不知……可得授意?”
此话一出,满座皆寂。内务府造办处的技艺,等闲不得外传,若被扣上个“窃技”的帽子,就是怡亲王也未必保得住他。钱会长捋着胡须,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陈文强心头一紧,知道真正的杀招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要依据之前打探到的工艺区别进行辩解——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园子入口处传来,只见怡亲王胤祥身着常服,带着两名随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好热闹的雅集!本王不请自来,钱老莫怪!”
众人慌忙起身见礼。胤祥随意摆摆手,目光直接落在那座紫檀暖炉上,拿起来仔细端详把玩,赞道:“好!这炉子比送本王那个还要精巧!文强啊,你有这等好东西,竟藏着掖着?”
他仿佛才看到那青衣人,笑道:“李管事也在?你刚才说什么?造办处的‘百宝嵌’?你眼力不错,不过嘛,这炉子的嵌法,是受了点启发,但更多是陈家伙计自己琢磨的新路数,用料、技法都有不同,前儿个本王还拿类似的花样问过造办处的老人,人家说了,这叫‘青出于蓝’,算不得犯忌讳。再说了,好东西就该让更多人享用,死守着老规矩有什么意思?”
胤祥这番话,看似随意,却瞬间将那股无形的杀机化解于无形。那被称作李管事的青衣人,面色微变,低头称是。
王爷亲至,并明显回护陈家,局面顿时彻底扭转。钱会长等人脸上阵青阵白,再不敢多言。雅集后半程,几乎成了胤祥与陈文强关于煤炉改进、家具设计乃至音乐教育的闲谈,其他人只有陪笑的份。
从园林出来,坐上回家的马车,赵秀芹和陈雪雁才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今日多亏了王爷……”陈雪雁心有余悸。
陈文强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王爷能帮我们一次,不能次次都帮。今日看似我们赢了场面,但也彻底站到了通惠商会乃至其背后势力的对立面。他们今日失了面子,下次的反扑,只会更凶猛、更隐蔽。”
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换下见客的衣裳,二弟陈武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面色古怪,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
“大哥,你刚出门不久,就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陈文强拆开信,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小心火烛,矿上有鬼。”
落款处,画了一把歪歪扭扭的、带着缺口的短刀。
陈文强的瞳孔骤然收缩。年小刀的标记!这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矿上有鬼”?是有人要纵火?还是指矿工里混进了奸细?或是……煤矿本身存在什么未被察觉的巨大隐患?
白日雅集上的唇枪舌剑与此刻这封无声的警告信重叠在一起,让他刚刚放松些许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怡亲王的庇护如同华美的锦袍,但这“鬼”影,却已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之下。
他攥紧了信纸,看向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京城的夜晚,从来都不平静。而这“鬼”,究竟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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