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山不疑有他,只觉得六师弟经此一劫,性子似乎比以往更沉静了些,或许是惊魂未定。他体贴地点点头:“说得是,是师兄心急了。你且好生休养,练功不急在一时。” 他又宽慰了殷梨亭几句,便转身与其他师兄弟继续切磋讨论去了。
宋远桥、俞莲舟等人也向殷梨亭投来关切的目光,见他确实面色尚可,只是精神似乎有些疏离,也只当是重伤初愈的正常反应,并未多想。
殷梨亭又坐了片刻,便借口有些疲乏,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他脸上的“虚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和锐利。他走到铜镜前,凝视着镜中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面容清秀,带着几分书卷气,眉眼间依稀可见原主的那份温和,但更深处的眼神,却已悄然改变,那里沉淀了梁发的沧桑、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桀骜。
“武当……殷梨亭……” 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前世身为梁发,他能在波谲云诡的江湖中周旋于青帮与各方势力之间,能在笑傲的世界里与三位出众的女子结下情缘,靠的绝不仅仅是武功,更是审时度势、随机应变的能力。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让他成为了殷梨亭,那么,抱怨和茫然都毫无意义。
“既来之,则安之。” 他对着镜中的自己,轻轻说道,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梁发的灵魂,殷梨亭的身体,这两者的结合,或许能走出一条不同于已知命运的道路。至少,他绝不要再重复原着中殷梨亭那悲剧性的情路和断腿之殇。
……
是夜,月华如水,洒落在武当山重重殿宇和苍松翠柏之上。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巡夜弟子的脚步声,更添幽静。
殷梨亭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避开巡守,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来到了武当山最高处——金顶。
站在舍身崖畔,举目望去,云海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波光,仿佛一片无垠的海洋。山风猎猎,吹动他的道袍,发出噗噗的声响。此情此景,浩瀚、壮阔、清冷,让他心中澎湃不已。
前世今生的画面再次交织。青帮的血雨腥风,快意恩仇;笑傲江湖的琴箫合奏,红袖添香;还有那最终冰冷的死亡……一切都如这眼前的云海,变幻莫测,聚散无常。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他低声吟哦,心中感慨万千。但随即,一股豪情自胸中涌起。无论是梁发还是殷梨亭,都已是过去。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全新的自己。拥有了第二次生命,拥有了武当这座靠山,拥有了未来的先知先觉,他有何可惧?
“罢了,前尘已矣,来日可追。从今往后,我便是殷梨亭!一个不一样的殷梨亭!”
心念一定,他只觉浑身气息都顺畅了许多。深吸一口清冷的、带着松针香味的空气,他身形一动,便在这月光云海之间,演练起武当剑法来。
没有剑,他便以指代剑。起初,动作还有些生涩,是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在主导,一招一式,规规矩矩,是纯正的武当绵掌化入剑法的路子。但渐渐地,属于梁发的战斗意识开始融入。
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更快,更险,更出其不意。一些原本需要蓄力、圆转的招式,被他巧妙地衔接上迅捷的突刺和诡谲的变化。时而如清风拂柳,绵密柔和;时而又如疾风骤雨,凌厉逼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学风格,在他的身上开始碰撞、交融。他仿佛不是在练剑,而是在用身体书写一篇全新的武学篇章,一篇只属于他这个“异数”的篇章。
他完全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修炼状态中,浑然未觉,在远处,一株古松的阴影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已悄然站立多时。
正是张三丰。
这位武学大宗师,武林泰斗,此刻看着月光下身形飘忽、指风凌厉的六弟子,白眉下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惊异和更深沉的思索。
他看得出来,殷梨亭所演练的,根基无疑是正宗的武当剑法,但其中蕴含的意韵、节奏的变化,乃至某些发力运劲的细微之处,却与他所传、与武当一脉相承的风格,有了些许不同。那里面,多了一份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辣、果决和一种……他无法准确形容,仿佛历经世情变幻后的沧桑与机变。
“这孩子……” 张三丰抚着长须,眼中并无责备,反而流露出几分好奇与探究,“此次重伤,竟是因祸得福,于武学上另有所悟了么?还是……别有机缘?”
他看得出弟子动作间还有滞涩之处,新旧风格尚未完全水乳交融,但那种蓬勃欲出的、打破藩篱的潜力,却让他这百岁高龄的老人,也感到一丝心动。
观察良久,直到殷梨亭一套剑法使完,收势而立,对着云海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张三丰才微微颔首,身形一晃,便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月光依旧清冷,云海依旧翻腾。殷梨亭站在金顶之上,对未来不再迷茫,只有一片坚定。他知道,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武侠世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暗中离去的那位祖师爷,或许将成为他这条蜕变之路上,最重要的见证人与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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