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的目光扫过那熟悉的字迹，心头猛地一揪，一股夹杂着委屈和怨气的怒火腾地升起。她几乎是看都没细看，一把抓起纸条，毫不留情地揉成一团，手臂向后一扬，精准地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那动作利落得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
幸好，所有的孩子们此刻都按照惯例在教室外安静的走廊上等候，没有任何人看到这充满张力的一幕，否则叶晓月和凌天恒，恐怕会当场懵住，完全不明白这两位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
凌月看着许晴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自己的歉意，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痛蔓延开来。她深知当年自己的一意孤行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许晴的不原谅是理所当然。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鼓起勇气侧过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晴晴……对不起……真的很抱歉，当年……做了那个决定，没有告诉你……也没有留下任何消息……” 她的语调里充满了真诚的懊悔。
许晴听到这声久违又熟悉的“晴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积压多年的疑问几乎要脱口而出：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一直在心底深处牵挂的人，此刻真真切切地坐在了身边……能回来，平安地回来，这不就是最大的慰藉吗？那些“为什么”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她强压下心头的波澜，故意板起脸，语气带着明显的硬邦邦的赌气意味：“别这么说，你不是……不是很有本事吗？消失得那么彻底……怎么，现在又突然舍得回来了？” 她别开脸，不去看凌月的眼睛。
凌月的指尖在桌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被那话语里的刺扎到。她微微侧过身，避开了许晴带着火气的目光，视线落在讲台边缘，声音低沉了些，怯弱褪去，多了几分直面过往的坦诚：“晴晴……对不起……” 她重复着，这三个字承载了太多沉重的分量。
许晴的目光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回凌月身上。借着讲台上PPT屏幕反射的光线，她清晰地看到了凌月两边鬓角上悄然滋生的、不再刻意遮掩的几缕银丝。
那刺眼的白，无声地诉说着这些年她独自抚养孩子所经历的沧桑与不易。许晴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尖锐的心疼瞬间盖过了怨怒。她终究是无法再硬起心肠。
下一秒，许晴突然伸出手，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凌月放在膝盖上冰凉微颤的手，仿佛要将这些年缺失的温度和力量都传递过去。一直强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没关系……” 许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透着一种释然和解脱，“回来……回来就好了……看到你没事……我……我很高兴……” 那份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感，让她的声音哽咽。
凌月感受到那久违的、带着温度的紧握，以及手上传来的湿润，心头那块压了多年的巨石仿佛瞬间松动了一些。她急忙回握住许晴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声音也带上了颤抖的哭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那么久……对不起……”
讲台上的洛老师并没有过多留意后排两位母亲之间情感剧烈的无声交流。她熟练地操作鼠标，点开了精心准备的PPT。
屏幕亮起，高一（六）班的整体成绩曲线图清晰地呈现出来——一条醒目的红色线条如同蜿蜒向上的藤蔓，从高一入学时略显平淡的年级中游位置，一路顽强攀升，最终稳稳地定格在上月全区联考年级第三的坐标点上。
洛老师用激光笔的红点精准地指着那条上升的曲线，声音清晰而温和，带着赞许：“各位家长请看，咱们班的孩子这学期势头非常好，整体进步非常显着！特别值得表扬的是，” 她目光扫过台下，语调上扬，“叶晓月、凌天恒这两位同学，” 她的视线自然地掠过许晴和凌月的方向，带着肯定，“他们是班级的领头羊，更是全校总分并列第一！” 紧接着，她的手指向下一行数据，“雷欣、雷毅俩位同学表现同样亮眼，稳居全校第二；苏诺想和赵雨萱同学的语文成绩实现了质的飞跃，从之前的及格边缘一路冲上了120分的高位；还有夏晓琳同学，她的英语作文连续三次被选定为年级范文，写得非常精彩……”
当洛老师清晰地念出“叶晓月、凌天恒……全校并列第一”时，许晴和凌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再次同时侧过头看向对方。目光猝不及防地在半空中相撞，两人皆是一愣。
随即，一丝极其复杂又带着不可思议的、难以抑制的笑意，方才弥漫在两人之间那沉重、凝重甚至略带伤痕的氛围，仿佛被孩子这共同的、顶尖的荣耀瞬间撕开了一道口子，让久违的光透了一丝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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