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南昌。
当京城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和密报同时送达时,朱雄英正在视察被毁田亩的复耕情况。宣旨太监尖锐的声音在田埂间回荡,当念到“总揽江西军政,全权处置善后事宜”时,随行的江西官员们纷纷动容,看向那位年轻皇长孙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敬畏。
“臣,领旨谢恩!”朱雄英平静地接过圣旨,脸上并无太多得意之色。他早已料到京城会有雷霆之怒,只是没想到皇爷爷的动作如此迅猛酷烈,给予他的权柄又如此之重。总揽军政,这几乎是将一省权柄暂时托付,既是无上信任,也是巨大考验。
打发了宣旨太监,蒋瓛立刻上前,低声禀报了京城昨夜的血腥清洗。听到陈汉清等人下狱,部分核心官员被连夜处决,朱雄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知道了。皇爷爷这是在为我们扫清障碍,也是在做给天下人看。”他顿了顿,看向蒋瓛,“江西这边,必须尽快了结,稳定下来,我们才能风风光光地回京。”
接下来的日子,朱雄英雷厉风行地行使着他的权力。他召集所有留任的江西官员,明确下令:“第一,所有因构陷而被毁的农田,由官府提供种子、农具,并免赋三年,务必助百姓恢复生产。第二,彻查全省与新式耧车推广相关事宜,凡有借此盘剥百姓、以次充好者,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第三,布政使司需拟定条陈,如何将格物院其他利民工器,如改良水车、防虫药剂等,稳妥有效地推广至全省。”
张楷如今对朱雄英已是心服口服,闻言立刻躬身:“殿下仁德,体恤民瘼,臣等必定竭尽全力,将殿下谕令落到实处,使江西民生得以复苏,不负陛下与殿下重托!”
处置完政务,朱雄英又去探望了那位在田间仗义执言的老农和其他几位受害百姓,亲自将官府的补偿和抚恤送到他们手中。看着那些淳朴百姓感激涕零的模样,听着他们口中重新响起的“青天大老爷”、“圣孙殿下”的称呼,朱雄英心中那份因京城血腥而带来的些许压抑,终于被一种更为实在的成就感所取代。民为邦本,本国邦宁。让百姓实实在在得到好处,比什么勾心斗角都更重要。
半月之后,江西局势已基本稳定,民怨平息,春耕有序展开。朱雄英决定班师回朝。
这一日,南昌城外,旌旗招展,以张楷为首的江西官员,以及许多闻讯赶来相送的百姓,将官道两旁挤得水泄不通。
“殿下!一路顺风!”
“殿下保重!记得再来江西啊!”
百姓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真情流露。
张楷率领众官跪在道旁,声音哽咽:“殿下此行,平定奸佞,安抚黎庶,恩德遍及江西!臣等……恭送殿下!”
朱雄英骑在马上,看着眼前景象,心中亦有些感慨。他抬手虚扶:“诸位大人请起,江西之事,赖诸位同心协力。望诸位日后能秉持公心,勤政爱民,不负皇恩,不负百姓!”
“臣等谨记殿下教诲!”
朱雄英目光扫过人群,微微颔首,随即一勒马缰:“启程!”
队伍缓缓动了起来,在百姓们的目送和祝福中,踏上了返回金陵的官道。蒋瓛率领锦衣卫缇骑护卫在侧,盔明甲亮,气势森严。
与此同时,金陵城,淮王府。
朱允炆坐在书房内,面前摊开着一份《江西旬报》,上面详细报道了皇长孙如何查明真相、安抚百姓、稳定地方的功绩。他看得十分仔细,眉头微微蹙着。
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王爷,京城里如今都在传颂皇长孙殿下的贤能,说殿下有魄力,有手段,深得陛下真传……还说,此次之后,国本……国本当再无悬念了。”
朱允炆放下报纸,沉默了片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大哥本就英明果决,此次立下大功,朝野称赞也是理所应当。”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大哥……大约何时能回京?”
“回王爷,按行程估算,怕是还需十来日。”
“十来日……”朱允炆喃喃道,目光望向窗外,庭院中的花木开得正盛。大哥要回来了。带着赫赫功勋和皇爷爷毫无保留的信任回来了。我这段时日监国,虽也兢兢业业,处理了不少政务,得了父皇几句夸奖,但比起大哥这雷霆万钧之功,终究是……逊色不少。 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底蔓延,有敬佩,有自愧不如,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失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对太监吩咐道:“吩咐下去,准备好迎接大哥凯旋的一应事宜,务必隆重周全,不可有丝毫怠慢。”
“是,王爷。”
紫禁城,武英殿。
朱元璋看着毛骧呈上的最新密报,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嗯,不错。江西那边收拾得利索,民心也稳住了。这小子,没让咱失望。”
毛骧垂首道:“皇长孙殿下天纵英明,处事老练,确有大将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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