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像是敲在汴京这座巨兽沉睡的骨殖上,沉闷而悠长。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唯有太师府的琼楼玉宇依旧亮如白昼,靡靡之音透出高墙,仿佛乱世中最后一场醉生梦死的狂欢。然而,在这极致的繁华之下,冰冷的暗流已化作滔天巨浪,即将拍碎这虚幻的平静。
清源客舍密室,油灯如豆,将众人紧绷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即将出征的魔神。
“都听真了!一字一句,刻进骨头里!”王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军万马统帅般的决绝,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刑部大牢是鬼门关,太师府是阎罗殿,硬闯,十死无生。我们要做的,是让这两处自己乱起来,乱到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或狂热的脸:“**第一路,救人。** 燕青,乔道清,你二人带各位兄弟,盯死牢外。你们的刀,要等我这边把天捅破,并将守军主力吸引出来后再出鞘!乔道长,煞雾波动的时机,关乎生死,务必抓住!燕青,救人之后,按丙字路线,直奔城西土地庙,武松、柴进、马灵等,会安排全部人马在彼处接应!”
“哥哥放心,人在,路在!”燕青抱拳,眼神沉静如古井寒潭。乔道清拂尘微摆,袖中三枚“破煞锥”清光内蕴,蓄势待发。
“第二路,盗图,由我居中策应。”王伦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重重落在太师府布局图的几个致命节点上,“此路再分两拨。佯攻组,石秀,李逵,再配上柴进哥哥从河北紧急调来的十二名百战老卒,你们去刺杀蔡京老贼!当然,这只是虚张声势,蔡京没那么好刺杀,所以首先是保护好自己,但动静一定要足够大!”
角落里,那铁塔般的黑影——黑旋风李逵,早已按捺不住,闻言猛地站起,蒲扇大手拍得胸膛砰砰响:“哥哥!这放火砍人、嗷嗷叫唤的勾当,正是俺铁牛的拿手好戏!管叫那蔡京老儿魂飞魄散!”
石秀舔了舔嘴唇,眼中是饿狼般的绿光:“哥哥运筹帷幄便是,这搅它个天翻地覆的活儿,俺和李逵兄弟包了!”
王伦点头,目光最后锁定时迁,凝重如山:“奇兵组,唯你一人。 待府内大乱,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被李逵、石秀吸过去时,你便潜入书斋,盗取舆图!得手即走,毫不停留!你的命,和那图一样金贵!”
时迁瘦小的身躯挺得笔直,脸上是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决然:“主公!您把这龙潭搅浑,俺这条鼓上蚤,一定把龙颌下的珠子给您叼出来!”
“行动!”王伦低喝,如同惊雷前的闷响。
几乎在同一时刻,汴京城的不同角落,数股力量被同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开始同步运转!
首先,是信使的穿梭。
就在一个时辰前,鼓上蚤时迁凭借绝顶轻功,避开所有眼线,将一封没有落款的密信,精准地送到了方杰与杜微在城南贫民窟的临时藏身之处。信上只有寥寥数语:“今夜子时,太师府火起,乃我等行事之机。届时,贵部可攻刑部大牢,吸引官军,各取所需,两便。知名不具。”
方杰捏着信纸,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看向杜微,沉声道:“王伦……他要动蔡京。他需要我们在牢房那边制造混乱,牵制兵力。”
杜微冷然道:“他救他的人,我们救我们的人。目标虽不同,时机却一致。可以合作,但须防备。”
方杰点头,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无论如何,这是救出太子和公主的最好机会!传令下去,子时准备,见太师府火起,即刻强攻大牢正门!不惜一切代价!”
其次,是深宫之中的暗流。
柔福殿内,赵云罗坐立难安。她通过秘密渠道,已然知晓王伦今夜必将发动。她不能去现场,那只会成为累赘。但她可以做别的。她唤来绝对忠心的老太监,低声吩咐:“去,想办法让皇后娘娘知道,今夜汴京恐有大乱,或有奸人欲对父皇不利……请娘娘务必劝谏父皇,深居内宫,无论外间有何动静,绝不可轻易现身,以免……为小人所乘。”她的话语模糊,却足以在敏感的后宫埋下一颗猜疑的种子,或许,能在关键时刻,稍稍牵制一下那位容易被惊动的皇帝父亲。
最后,是风暴核心的雷霆!
太师府上空,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炸开一团醒目的绿焰,如同死神的请柬。
瞬间,太师府东西两侧马厩、后巷柴房、偏院库房,乃至连接花园的游廊,超过十处地点猛地蹿起熊熊烈焰!** 火油泼洒,引线布置得极其刁钻,火势蔓延的速度超乎想象,眨眼间便连成一片火海!热浪滚滚,映得半个汴京城如同熔炉。马匹惊惶践踏,仆役狼奔豕逐,丫鬟尖声哭嚎,护卫们提着水桶如同无头苍蝇,救火的呼喝与混乱的惊叫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交响。
暖阁内,蔡京正与秦桧、童贯等心腹密议如何彻底扳倒太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连环火攻惊得霍然起身,脸色铁青:“怎么回事?!是走水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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