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的余韵还在梁柱间震颤,紫宸殿内却已静得可怕。
王伦立在东宫属官队列的最末,紧挨着冰凉的蟠龙金柱,垂着头,目光却透过低垂的眼睑,将殿中一切尽收眼底。口中那截冰凉的竹管抵着上颚,细铜线顺着袖管蜿蜒而下——这是他与十丈外那位孤身奋战的太子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在殿中交错、碰撞,像无形的刀剑。大多数投向御阶下挺身而立的太子赵桓,一些瞥向文官班首闭目养神的蔡京,更多的则在不安地游移、窥探、算计。
龙椅上的宋徽宗赵佶,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镶嵌的玉石,脸上写满了被打扰清梦的不耐。这位以书画冠绝天下的皇帝,此刻大概宁愿面对一幅未完成的《瑞鹤图》,也不想处理什么“通敌卖国”的麻烦事。
“儿臣要弹劾当朝太师、鲁国公蔡京,参知政事秦桧——”
太子赵桓的声音炸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块砸进冰水,激起刺耳的嘶鸣和沸腾的泡沫。
“私通金国,出卖北疆山川隘口舆图,暗许关防,其心可诛,其罪当灭九族!”
“哗——”
低沉的惊呼声浪从殿宇的各个角落涌起,汇成一片压抑的喧嚣。官员们有的瞪大眼睛,有的倒吸凉气,有的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更多人则迅速垂下目光,盯着自己靴尖前的那方金砖,仿佛那上面突然长出了什么奇异的花纹。
王伦的视线,却死死锁住了两个人。
蔡京依旧闭着眼,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握着玉笏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是唯一泄露情绪的破绽。而他侧后方半步的秦桧——王伦看着那张看似温文、甚至带着几分书生气的脸,胃里突然泛起一股生理性的厌恶。
**就是这个人。**
在后世那本叫《宋史》的书里,这个名字和另外三个字永远绑在一起——“莫须有”。就是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将一个民族最锋利的剑折断在风波亭的寒雨里。王伦仿佛能透过时光,看到那个夜晚,看到精忠报国四字刻入脊背的将军,如何在“君要臣死”的荒谬中,走向生命的终点。
**“历史没有冤枉你。”** 王伦在心中冷冷地说,**“哪怕在这一世,你依然是这样一副让人作呕的嘴脸。”**
所以,当秦桧在太子陈述完证据,恰到好处地露出惊骇、委屈、欲言又止的神情时,王伦知道,戏肉要来了。
果然,徽宗烦躁地看向蔡京:“太师有何话说?”
蔡京缓缓睁眼。那双老眼并不昏花,反而有种潭水般的深沉和平静。他出列,行礼,转身面向太子,动作从容得不像是被指控叛国,倒像是要开始一场经筵讲学。
“太子殿下。”他的声音苍老而平稳,“老臣侍奉三朝,自问兢兢业业。今日殿下以如此重罪相加,老臣心痛如绞。然,为朝廷计,为天下计,老臣有三问,请殿下解惑。”
来了。王伦舌尖轻轻顶了顶竹管。
“其一,”蔡京伸出一根手指,“殿下说此证据,乃从金国南京道枢密院查获。老臣要问——南京道原属辽国,今属金国。金人正与我朝商议和约,为何此时献上此等‘机密’?此非**反间之计**,欲使我朝自毁长城,又是什么?”
殿中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许多中立官员面露思索,微微点头。是啊,金人哪有这般好心?
太子脸色一紧。蔡京这话毒辣,直接将证据定性为敌人的阴谋。
王伦不再犹豫,以极缓的、近乎气息的语速,对着竹管吐出四个字:“金……使……已……至……”
声音化为细微的振动,透过铜线,传入太子袖中暗藏的铜片。
太子眼睛一亮!
“太师说这是反间?”太子立刻高声反问,声音恢复了冷静,甚至带上一丝嘲讽,“那孤倒要请教——为何枢密院今晨急报,金国遣贺正旦使团,已至黄河渡口,不日抵京?若此图是假,金人无意于此,他们为何来得如此急切?他们怕什么?怕的正是此图公之于众,怕他们再无法以‘共享舆图’为饵,行那卖国之实!”
这番话如利剑出鞘。蔡京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涟漪。他千算万算,没料到太子能如此迅速地将金使消息与眼前弹劾联系起来。
秦桧见势不妙,立刻出列,满脸忧色:“陛下!即便金使将至,也不能证明此图非伪!更何况——”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意的痛心,“献此证据者,乃是朝廷通缉的巨寇,梁山泊贼首王伦!此人当年化名王义,欺君罔上,败露后啸聚山林,杀人劫掠,十恶不赦!此等匪类之言,岂能采信?这分明是**挟私报复,构陷忠良**!殿下不察,竟以匪类诬告来定当朝太师之罪,岂不令天下忠臣寒心?”
构陷。又是构陷。
王伦看着秦桧那张义正辞严的脸,几乎能想象出,在另一个时空的风波亭前,此人大概也是用类似的语气,编织着那些致命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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