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巴尤利亚加冕的礼炮声仿佛还在天际回荡,布加勒斯特中央火车站的月台上却已经挤满了另一种人群。1919年的初冬,寒风格外凛冽,裹挟着煤灰和潮湿的泥土气息,吹拂着月台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人们。他们不是来迎接国王的狂热民众,而是战争留下的创痕——数以十万计的无家可归者。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像被时代的洪流冲刷到岸边的杂物,堆积在这文明的枢纽。他们裹着能找到的一切御寒之物,破旧的军大衣、打着补丁的毯子、甚至麻袋片。脸上刻着疲惫、茫然,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恐。行李简陋得可怜,用绳子捆扎的铺盖卷,磨损严重的皮箱,或者仅仅是一个布包袱。孩子们蜷缩在母亲怀里,小脸冻得通红,睁着大眼睛,不解地望着这个混乱而冰冷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劣质烟草味、孩子哭闹声、疲惫的叹息声,以及一种无形的、沉重的绝望。
埃德尔一世站在车站站长办公室的窗户后面,眉头紧锁,凝视着楼下这片黑压压的人海。他没有穿加冕时的华服,只是一套深色的将军常服,肩章上的鹰徽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有些沉重。加冕典礼的狂热已经褪去,现在他面对的是王国肌体上最鲜血淋漓的伤口。
“具体数字?”他的声音不高,却让身后站着的内政部长米哈拉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
“陛下,目前…无法精确统计。”米哈拉凯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声音有些干涩,“从特兰西瓦尼亚、布科维纳、巴纳特,还有比萨拉比亚方向涌来的,每天都有新的列车抵达。初步估计,仅布加勒斯特及周边,就已超过十五万人。全国范围内…可能接近百万。他们失去了家园、土地,很多人的亲人在战争或随后的混乱中离散或丧生…”
埃德尔沉默着。百万难民。这意味着每十几个罗马尼亚公民中,就有一个流离失所。他们需要食物、住所、医疗,需要工作,需要重新建立生活的希望。这不仅仅是人道主义危机,更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社会炸弹。饥饿和绝望会滋生犯罪、瘟疫,甚至更危险的思潮。
“临时收容点情况怎么样?”他转向负责社会救济的大臣。
“陛下,我们征用了学校、仓库、废弃的厂房,甚至搭起了帐篷。但人数太多了,条件非常恶劣。缺乏干净的饮用水,卫生设施严重不足,痢疾和斑疹伤寒已经开始出现。食物供应…也很紧张。”救济大臣的脸色同样难看。
“军队的储备粮呢?”埃德尔问。
“已经调拨了一部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财政大臣接口道,语气焦虑,“陛下,我们的国库…几乎空了。战争耗尽了我们的储备,重建需要巨额资金,通货膨胀已经开始抬头。大规模、长时间的救济,财政无法支撑。”
埃德尔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一列新的货运列车喷着浓烟,缓缓驶入站台,又一批面带菜色、眼神空洞的难民蹒跚着走下火车,融入那片绝望的海洋。他看到有穿着白色罩衫、臂缠红十字标志的医护人员和志愿者在人群中穿梭,试图维持秩序,分发少量黑面包和热汤,但他们的努力在如此庞大的人群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不能让他们一直聚集在城市。”埃德尔转过身,语气斩钉截铁,“必须疏散,尽快。”
“疏散到哪里?”内政部长摊开手,“农村地区也饱受战火摧残,很多村庄被毁,土地荒芜。而且,新领土上的土地关系复杂,原有的地主…很多是匈牙利人或德意志人,他们抵触情绪很强,不愿意接收难民,尤其还是罗马尼亚族的难民。”
这就是问题的核心。难民问题与民族问题、土地问题紧紧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死结。
“那就解开它。”埃德尔走到墙边巨大的地图前,手指点向多布罗加、摩尔达维亚北部等受战争破坏相对较轻,或者地广人稀的区域。“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划定区域,建立定居点。以王室和政府的名义,承诺分配土地。”
“陛下,这需要时间!勘测土地、划分地块、建造临时住房…而且,这涉及到与地方行政机构的协调,与新领土上那些尚未完全整合的官僚体系打交道…”内政部长感到一阵头疼。
“我们没有时间!”埃德尔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到下面那些人了吗?他们每一天都在忍受饥饿和寒冷,每一天都在失去希望!我们不能等到完美的方案出台!必须立刻行动!”
他环视着在场的内阁成员:“听着,先生们。这不是普通的行政事务,这是战争!一场对抗混乱、绝望和分裂的战争!我们刚刚在战场上赢得了胜利,绝不能输在这片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
他开始下达一系列具体指令,语速快而清晰:
“第一,成立‘国家难民安置与重建总署’,由我直接领导,米哈拉凯,你担任执行副署长,协调内政、财政、农业、卫生、交通所有部门。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看到总署的框架和首批行动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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