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稀稀落落,再不复往日济济一堂的景象。幸存下来的官员,几乎人人带伤。有的额上缠着染血的布条,有的手臂用木板固定吊在胸前,有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淤青和划痕,官袍之上,污迹与暗红的血渍斑驳交错。他们垂首站立,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如同实质般浓得化不开的哀伤、疲惫,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悸。
整个大殿被一种巨大的悲恸笼罩着,寂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压抑。
刘公公手持那道明黄的圣旨,走到御阶前,他声音嘶哑,带着未干的泪意,每一个字都念得无比艰难、沉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遭逢奸逆,恐天命不佑……皇女北堂嫣,聪慧仁孝,堪承大统……着即传位于皇女北堂嫣,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望诸臣工,同心辅佐,共克时艰……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殿内依旧是一片死寂。
没有人惊讶,也没有人质疑。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巨大的变故带来的冲击之中。谁也没有想到,权倾朝野的定国公楚仲桓会突然发难,掀起如此血腥的叛乱;谁也没有想到,一夜之间,繁华的皇城会变成修罗场;谁也没有想到,昨日还端坐于此的陛下,此刻竟……生死未卜,命悬一线。
这突如其来的传位诏书,与其说是确定了新君,不如说是再次血淋淋地提醒着他们——那个他们曾经效忠的皇帝,可能真的回不来了。一股无形的、巨大的悲伤如同潮水般在殿内蔓延,一些老臣已经忍不住用衣袖擦拭着眼角,发出极力压抑的、低低的抽泣声。
我坐在龙椅上,感受着这份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哀伤,看着下方这些伤痕累累的臣子,心中没有初登大宝的激动,只有如同山峦般压下的责任与冰冷刺骨的恨意。这破碎的江山,这满目疮痍的朝堂,需要有人来重整。而这条复仇与复兴之路,注定由鲜血铺就。
“带上来——!”
刘公公尖利的声音划破了金銮殿内沉重的寂静,那声音里不再仅仅是宦官应有的恭谨,更饱含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与一种近乎宣泄的厉色。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刺目的天光涌入,映照出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昔日雍容华贵、在京城贵妇中风光无限的定国公夫人杨氏,此刻发髻散乱,珠翠歪斜,那身象征着一品诰命的锦绣华服上沾满了污渍和褶皱,甚至能看到挣扎时留下的破损。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仪态万方的国公夫人,而是被两名神情冷峻、甲胄染血的禁军士兵,一左一右,毫不怜惜地、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拖”进了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大殿!
她的双脚甚至无法完全着地,昂贵的丝绸鞋履在光洁的金砖上拖出狼狈的痕迹。她试图挣扎,想要维持最后一丝体面,但禁军铁钳般的手掌让她的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可笑。
在她身后,是更多被绳索捆绑、串连在一起的定国公党羽及其家眷。他们如同被驱赶的羔羊,密密麻麻地挤在殿门外,惶恐不安地窥视着殿内肃杀的场景。这些人中,有昔日趾高气扬的官员,有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此刻无一不是面如土色,瑟瑟发抖,一些女眷更是低声啜泣,眼中充满了绝望。
这群昨日还沉浸在权势富贵梦中的人,如今却以最狼狈不堪的姿态,被强行拉到了这审判之地,与端坐在龙椅之上、虽面色苍白却目光冰冷的我,以及周围那些虽伤痕累累却挺直脊梁、怒目而视的忠臣良将,形成了无比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整个金銮殿的气氛,因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瞬间变得更加凝重,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以及无声的、即将爆发的愤怒。
在陆安炀小心翼翼的搀扶下,龚翠翠步履蹒跚地走到金銮殿前。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她眼中的混沌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十余年悲痛的清明。
我端坐在龙椅上,微微颔首。
龚翠翠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尽这十余年积压的冤屈。她双手高举起一份早已泛黄、边角磨损的状纸,朝着大殿的方向,缓缓跪倒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广场,也传入了寂静的大殿:
“臣妇龚翠翠,乃昔日镇国公府二公子陆安炀之妻!” 她刻意加重了“昔日”二字,字字泣血,“今日,臣妇冒死叩阙,就是要为我公爹——镇国公陆正丰,为我陆家上下蒙冤屈死的一百四十三口亡魂——”
她猛地将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再抬起时,额间已是一片红肿,声音带着决绝的哭腔与无尽的悲愤:
“喊、冤、翻、案——!”
站在她身旁的陆安炀,依旧是一脸茫然。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词汇,不明白“翻案”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媳妇和嫣儿(在他心里,我还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外甥女)让他站在这里,他就站着;让他陪着翠翠,他就陪着。在他简单纯粹的世界里,这两个人的话,就是不容置疑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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