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穿洞而过的风声,呜咽如泣。
“娘……不疯的时候……”陆知行的手指颤抖着,轻触石壁上那个线条简单却透着孤单的小女孩画像,声音干涩得像砂石摩擦,“一次又一次……用指甲,用石头……画妹妹……”
他闭上眼,额头抵上冰冷的石壁,仿佛能感受到母亲当年指尖的温度与绝望:“她说……妹妹……没有名字。出生……被人抢走了,但她记得……一定要找妹妹。”
每一个字都像从碎裂的胸腔里挤出来,带着血沫。
卓烨岚喉头哽住,所有安慰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沉默地走上前,与陆知行并肩而立。目光扫过那布满石壁、反复刻画的名字——陆正丰、陆染溪、陆知行。
他缓缓抽出腰间短刃。刀刃在昏暗中闪过一丝寒芒。
没有言语,他只是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与郑重,在那一个个饱含血泪的名字下方,在石壁上,一笔一划,深深地刻下了三个字——
陆忆昔
石屑簌簌落下。每一划都仿佛承载着未能谋面的遗憾,承载着血脉相连的呼唤。
刻完最后一笔,卓烨岚收刀回鞘,将手重重按在陆知行剧烈颤抖的肩上。
山洞里只有风穿过孔隙的呜咽,以及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悲恸。
作为北堂少彦的养子,他深知公主一家、乃至整个陆氏门庭所遭受的惨烈过往。真相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知情者的良心上——陆家满门凋零,陆染溪身陷炼狱下落不明,陆知行颠沛成兽……
这滔天的冤屈与苦难,根源究竟该归于何处?
是怨先帝北堂墨痴迷长生、昏聩失察,才让妖道与奸佞有了可乘之机?
是恨楚仲桓包藏祸心、手段毒辣,为夺权柄不惜戕害忠良、摧折人性?
还是说……每一个坐享北堂皇室尊荣的人,都曾在无意间成为了这桩惨剧的帮凶,都在那沉默的共谋中,沾染了陆家的血?
千头万绪,如山压来。卓烨岚站在陆知行身侧,望着石壁上那一个个浸透血泪的名字,只觉得喉咙被无形的巨石堵住,所有准备好的宽慰之词都碎成了齑粉。
任何言语,在此地此景面前,都轻薄如纸,且苍白无力。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沉默地站立,如同一道安静的影子,分担这份沉重到足以将人脊梁压弯的过往。有些伤痛,注定无法安慰,只能陪伴。
“我想……待一会儿。”陆知行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石壁上那些沉默的名字。他仰起头,眨了眨眼,却仍有水光固执地凝在眼角,将落未落。“我想娘了。”
“我陪你。”卓烨岚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他解下腰间的皮囊酒壶,递到陆知行手里。这个看似只有六岁孩童身形、内里却已历经沧海桑田的少年,此刻肩膀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垮。“山洞阴寒,喝口酒驱驱寒气吧。是……公主临行前塞给我的。”
陆知行沉默地接过,拔开塞子,仰头抿了一小口。烈酒入喉,灼烧般的刺激让他猛地蹙紧眉头,本就含在眼里的泪,终于混着那辛辣的滋味,大颗大颗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裂开深色的痕迹。
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看向卓烨岚,问出的问题却让空气都凝固了:
“妹妹……这些年……过得好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结了冰的湖底艰难捞起,带着彻骨的寒意与不敢奢求答案的卑微期盼。
卓烨岚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看着陆知行被泪水洗净、却更显空茫痛苦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这个被困在幼童躯体里的灵魂,所承受的远不止肉体的折磨。那些被夺走的岁月,那些断裂的亲情,那些对至亲下落无尽的担忧……每一样,都比眼前的锁链更为沉重。
卓烨岚将所知之事缓缓道来:
当年陆染溪诞下龙凤胎,男婴(陆知行)被楚仲桓强行夺走。她携女婴(公主)回镇国公府,次日陆家便遭灭门之灾。是北堂弘在死牢中暗中将陆染溪与女婴调换送出,并将女婴托付给老管家,辗转送至季泽安处。
六年来,她以风云山庄大小姐“陆忆昔”的身份长大,虽不知身世,却也平安。直到不久前,皇帝于曲江游园时意外识破其身份,将她接回宫中。
而这些年里,公主从未放弃——她一直在暗中追查陆家血案的真相,誓要揪出元凶。
“平安就好。”陆知行低低重复了一遍,像是要将这四个字嚼碎了咽下去。他停顿了很久,山洞里的风似乎都随着他的沉默而凝滞。
然后,他极轻地补了一句,声音几乎被风吹散:“妹妹……这些年,也很辛苦吧。”
那不是疑问,而是带着钝痛的了然。他虽心智困于幼童,却比谁都更能体会那种背负着不明过往、在迷雾中独自长大的孤寂与沉重。卓烨岚描述的“平安”背后,他所感知到的,是那份同样刻在血脉里的、无声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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