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弘。”
“!” 陆染溪如遭电击,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这三个字带有无形的力量,瞬间抽空了她仅存的力气。她松开铁栏,踉跄着后退,直到背脊撞上冰冷的笼壁,才无力地滑坐下去,蜷缩起来,肩膀无法抑制地耸动。
乌图公主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终于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却又无比苍凉空洞的大笑:“哈哈哈……你看,你命多好!那么多人记挂你,连北堂弘那个懦夫都……哈哈哈!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承受这一切?!不过没关系……很快,很快你们就都会来陪我了……这黑水城,这被遗弃之地,就是我为你们所有人……选好的坟墓!”
她的笑声在空寂的房间和卓烨岚紧绷的神经上尖锐地刮擦着,疯狂与恨意如同实质的黑雾,从那窗口弥漫出来,笼罩着这座死亡之城。
乌图公主蓦地转过身,背对着玄铁牢笼,将陆染溪那双交织着痛楚、质问与一丝不易察觉悲悯的目光隔绝在身后。房间里令人窒息的疯狂嘶吼与怨毒控诉骤然停歇,只余下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荡中渐渐平复。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一丝不苟地整理起方才因激动而略显凌乱的深紫色衣裙。抚平每一道皱褶,理正繁复的襟口与袖摆,将散落的几缕发丝轻轻拢回耳后。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庄重而孤寂的仪式。当她再次站直身躯时,那个怨毒癫狂的复仇者似乎被强行收敛,表面又覆上了一层冰冷而雍容的壳子,只是眼底深处那破碎的寒光,泄露着内里的千疮百孔。
她没有回头,声音也褪去了方才的尖利,变得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缥缈,却又字字清晰,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陆染溪,”她唤她的名字,不带任何情绪,“你我的悲惨人生……很快,就要结束了。”
她顿了顿,喉间几不可察地滑动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语重若千钧。
“希望来世……”
她的声音极轻,像一声叹息,飘散在昏暗中。
“……我们……不要再相遇了。”
最后三个字,几乎轻不可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以及一丝……微不可辨的、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察觉的释然。
“对不起。”
这句轻如羽毛的道歉落下,她不再停留,迈着依旧端庄却掩不住一丝虚浮的步伐,径直向门外走去。紫色的裙裾扫过积尘的地面,未曾回头再看牢笼一眼。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完全没入门外廊下阴影的前一瞬,在那无人得见的死角,一线微光划过她苍白的面颊。
一滴泪。
清澈,冰凉,迅速滑落,无声无息地洇入衣领的黑暗之中,消失无踪。仿佛那片刻的柔软与挣扎,只是幻觉。
阴影吞噬了她的背影,也掩去了那转瞬即逝的泪痕。唯有她周身弥漫的、深入骨髓的孤寂与苍凉,如同无声的潮水,在她离去后,依旧在这冰冷的房间里缓缓蔓延。
她心中的恨,是亡国灭族之恨,是日夜啃噬灵魂的跗骨之蛆,早已将那个来自无忧草原的纯真公主吞噬殆尽。方才那滴泪,或许是残存于灵魂最深处、连疯狂都无法彻底磨灭的一丝属于“人”的悲悯与无奈,是对这无法挣脱的仇恨宿命一声微弱的哀叹。但这点滴的软弱,相较于那焚尽一切的恨火,终究只是投入深渊的一粒微尘,连回响都不会有。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两个同样被命运碾碎的女人,也仿佛隔绝了那短暂流露又迅速冰封的、微不足道的“对不起”。前路唯有黑暗与毁灭,再无回头可能。
另一边,陆知行如同一支离弦的、燃烧殆尽的箭矢,在南幽荒凉崎岖的土地上绝望地疾驰。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跑了多久。一天?两天?时间在极致的疲惫与唯一的信念拉扯下失去了意义。双腿早已从酸麻变为刺痛,再从刺痛化为一种机械的、脱离掌控的重复摆动,每一次迈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又像是拖着千钧重负。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干冷的风刮过喉咙,如同砂纸打磨。嘴唇早已干裂出血,结成深褐色的硬痂,又被新渗出的血丝濡湿。
汗水浸透了又风干,风干了又浸透,在破烂的衣衫上留下斑驳的盐渍。他的视线开始摇晃、重叠,远处的景物扭曲变形,耳边除了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以及脑海中反复轰鸣的执念:容城…明月…救娘…救卓大哥…
他不敢停。哪怕肌肉在哀嚎,骨头在呻吟,意识在涣散的边缘漂浮。每一次脚步踉跄,眼看就要扑倒在地,那玄铁牢笼中母亲脆弱的身影、卓烨岚染血却坚定的眼神,就会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在他的灵魂上,逼出最后一分力气,支撑着他继续向前、向前!
南幽边境之城——徐州那模糊而巍峨的轮廓,终于在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现。那不再是希望,而是视线尽头一个摇晃的、海市蜃楼般的幻影。他死死盯着那点轮廓,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近了,更近了……城门、旗帜、隐约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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