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这些年……陛下他,待我不薄。当初我假死脱身,狼狈逃至南幽,若无他暗中收留庇护,给我身份与立足之地,我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他予我皇后尊位,虽多有制衡,却也给了我不小的权柄与便利。” 她将印章握紧,那冰凉的触感似乎给了她一点支撑,“复仇……是我毕生所愿。可若为了复仇,便要手刃曾施以援手、给予容身之所的恩人……这样的事,我……做不出。”
“恩人?”慕青玄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低沉地嗤笑一声,眼中的温度降至冰点,“乌图幽若,你莫不是在这南幽的锦绣堆里待久了,连心肠也跟着软了?他收留你,不过是看中你无忧国公主的身份,看中你与大雍皇室的纠葛,看中你能牵制北堂氏的价值!这是一场交易,何来恩义可言?你莫忘了,你真正的恩人、亲人,是谁将他逼上绝路,是谁让我们国破家亡,不得不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她的语气陡然凌厉起来,额前的红宝石仿佛也随之闪过一道血光。“是北堂氏!是如今坐在大雍龙椅上的那个小丫头,和那个昏聩无能却窃据了你一切的男人!你要心软,也该对着无忧国废墟下的累累白骨去软!对着我们这些年来如履薄冰的日夜去软!而不是对着一个利用你、迟早也会为了利益抛弃你的异国君主!”
“我没有忘!”乌图幽若猛地站起身,长裙扫过石凳,带倒了一只银碗,乳白色的马奶酒泼洒在白色石桌上,迅速洇开,如同一声无声的呜咽。“我每一天、每一刻都不敢忘!可……这与杀他是两回事!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利用他的势力,逐步掌控南幽,再图后计。为何一定要手上染他的血?我们可以等他病重,可以架空他……”
“等?架空?”慕青玄也缓缓站起,高大的身影在敞轩下投出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夜长梦多!北堂嫣登基在即,四国风云暗涌,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了!唯有南幽彻底、完全地掌握在你我手中,才能成为最锋利、最趁手的刀!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确定性!妇人之仁,只会让你我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两人之间,烤肉的烟雾依旧袅袅,香气却已变得沉闷刺鼻。花园里灼热的风穿过敞轩,吹动慕青玄袍角银铃轻响,也拂乱了乌图幽若额前的碎发。她紧紧攥着那枚缺角的印章,指节发白,胸口剧烈起伏,眼中交织着痛苦、愤怒与无法被说服的坚持。
“你若执意如此,”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颤意,却异常清晰,“那么,恕我不能与你同行此路。我……下不了手。”
慕青玄死死盯着她,那双总是蕴藏着智慧与谋算的眼眸里,第一次翻涌起近乎暴怒的失望与冰冷。良久,她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你会后悔的,幽若。为了你这不必要的‘良心’,你会付出代价。”
说罢,她再不看乌图幽若一眼,拂袖转身,纯白的长袍在绚烂的花园背景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大步离去。银铃声声,急促而凌乱,很快淹没在沙漠热风与植物辛辣的气息里。
乌图幽若颓然坐回石凳,怔怔地看着桌上泼洒的酒液和已然有些焦糊的烤肉。手中的无忧国旧玺,那缺失的一角,此刻硌得她掌心生疼。阳光依旧炽烈,将花园里浓烈的色彩烘焙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可她只觉得周身冰凉,一种深切的疲惫与孤独,伴随着熟悉的恨意,再次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乌图幽若坐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旧玺上那道残缺的裂口,那粗糙的触感仿佛在无声地叩问她这些年走过的路。热风拂过花园,带来沙漠玫瑰浓烈到近乎呛人的香气,却吹不散她心口那块越积越沉的冰。
为了复仇,她这条命、这副身躯、乃至灵魂里许多柔软的部分,早已典当了出去。她已记不清有多少人,或直接或间接地,因她的执念而坠入深渊。她并非那种能将是非对错全然抛却、一心只往目标狂奔的疯子。深夜独处时,那些模糊或清晰的面容偶尔会掠过心头——有些是敌人,死有余辜;但更多的,是如同被风暴卷起的尘沙般无辜的牺牲品。
她的心底,始终还存着那么一点坚持,一道模糊却未曾彻底泯灭的界限。那是她作为“乌图幽若”,而非仅仅是“复仇的鬼魂”,最后的一丝良知。这良知让她在权谋的泥沼里还会感到窒息,在利用与背叛的循环中还会生出疲惫,让她在听闻某些惨烈后果时,指尖依旧会发冷。
而最令她感到陌生与心悸的,是慕青玄的变化。
从前的青玄,是无忧国药王谷惊才绝艳却心怀仁术的少谷主,是会在月下为她吹奏安神曲、眉宇间总凝着一缕忧国忧民书卷气的少年。她的手上该是沾染药草清香,而非血腥。
可如今……
药王谷沦为炼制诡异“药人”的魔窟,那些行尸走肉般的怪物背后,是多少破碎的家庭与扭曲的生命?陆安炀、陆知行、陆染溪……陆家一门,或因直接冲突,或因利益纠葛,或仅仅因为“可能”构成的威胁,便遭逢灭顶之灾,支离破碎。甚至就连根基深厚、看似无关的镇国公一府,也在种种精心设计的局中,轰然倾覆,百年煊赫化为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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