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重新陷入了寂静,只有泥土下未燃尽的柴火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微的“噼啪”。
追兵虽已远去,但紧张的氛围并未完全消散,反而转化为一种更为复杂的凝滞,弥漫在两人之间。
厉战递过来的那颗野果,红艳艳的,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团小小的火焰,映照着他憨厚而忐忑的脸。
他的手稳定地伸着,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虔诚,仿佛捧着的不是野果,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云清辞的目光,却并未落在野果上。
他冰封般的视线,缓缓从厉战那张带着讨好笑容的脸上扫过,然后落在他依旧有些红肿的额角,以及那只用破布草草包扎、依旧渗着血迹的手掌上。
血誓的言语,似乎还在空气中留有淡淡的回音。
短暂的危机合作,并不能抹杀已经发生的事实和滔天的恨意。
但云清辞毕竟是云清辞,是执掌偌大霁月宫、历经无数风浪的宫主。
极致的愤怒与屈辱之后,属于上位者的冷静和算计,开始逐渐回笼。
他知道,眼下的局面,对自己极为不利。
内力全失,身体虚弱,“锁情丝”之毒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就会再次爆发。
而外面,宇文霆的叛党正在大肆搜捕。
他需要时间恢复,需要找到解毒之法,更需要一个……暂时的护卫和“解药”。
而这个护卫和“解药”,目前看来,只有眼前这个心思难测的杂役。
杀他,易如反掌,但之后呢?
自己能否在这危机四伏的禁地活下去?
能否独自应对“锁情丝”的下一次发作?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利弊权衡,只在瞬息之间。
云清辞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重新对上了厉战那双带着不安的眼睛。
那眼神,不再是最初的滔天杀意,也不是方才危机时的短暂合作,而是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物品般的冷静。
他没有去接那颗野果。
“厉战。”他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和威严,不容置疑。
厉战浑身一凛,连忙应道:“小……小人在!”
他举着野果的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本座中了毒。”云清辞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一种名为‘锁情丝’的奇毒。”
厉战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茫然和焦急:“毒?宫主,您中毒了?严不严重?要不要紧?”
他显然对“锁情丝”一无所知,只捕捉到了“中毒”这个可怕的字眼。
云清辞无视他愚蠢的问题,继续用冰冷的语调说道:“此毒不致命,但会封锁内力,并……”
他顿了顿,即便以他的冷静,提及此毒效时,眼底深处依旧闪过一丝极快的屈辱和厌恶,“……并会引发情欲,需……需与体质至阳者交合,方可缓解。”
他说得直白而冷酷,没有丝毫遮掩。
既然要利用,就要让对方明白自己的价值所在,也要让他清楚这“利用”的界限和代价。
厉战脸上的茫然逐渐被震惊所取代,他张大了嘴巴,看看云清辞,又看看自己,似乎终于将昨夜和今日宫主那异常的“病态”与“锁情丝”联系了起来。
至阳体质?交合缓解?难道……难道自己就是那个……?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地说:“所……所以昨夜……还有刚才……是因为……毒?”
“不然呢?”云清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你以为,凭你,也配近本座的身?”
这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在厉战的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苍白,举着野果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脑袋也耷拉下去,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的大型犬。
是啊,他一个最低等的杂役,若不是因为这该死的毒,宫主怎会……
看着厉战瞬间萎靡下去的样子,云清辞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更加冷静。
他需要的是一个有用的工具,而不是一个沉浸在自责和羞愧中的废物。
“听着,”云清辞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本座需要时间恢复,也需要找到彻底解毒的药材。在此之间,‘锁情丝’可能会再次发作。”
他目光如刀,直视厉战:“你,体质至阳,是目前唯一能缓解此毒的人。”
厉战抬起头,眼中依旧充满了混乱和痛苦。
云清辞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一笔交易:“在本座彻底解毒、恢复功力,并安全离开此地之前,你需要跟在本座身边。两件事:第一,保护本座安全,应对搜捕;第二,在毒性发作时,充当‘解药’。”
他刻意用了“充当解药”这个词,将两人之间那不堪的关系,赤裸裸地定义为一种纯粹的功能性利用。
“作为交换,”云清辞抛出了他的条件,这是他习惯的掌控局面的方式,“待一切了结,本座可以饶你不死。并且,会赐你黄金千两,良田美宅,保你后半生富贵无忧。自此,昨夜至今之事,一笔勾销,永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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