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莫须有的罪名,如同沉重的枷锁,狠狠砸在厉战心上。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却不敢辩解,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磕到地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念在你昔日……尚有几分苦劳,”
云清辞话锋一转,语气稍缓,却更显冷酷,“本座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目光扫向下方一名执事。
那执事会意,立刻上前,将一枚刻有简易地图的玉简和一块用于紧急传讯的、但效用极其有限的符石,放在了厉战面前的地上。
“西北黑风峡,有玄冥宗余孽活动迹象,灵气异常,毒瘴弥漫。”
云清辞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你的任务,是潜入峡内,查明敌情,绘制详细地图,找到毒瘴源头。限期……半月。”
命令下达,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这根本不是一个任务,而是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黑风峡的凶名,加上玄冥宗,别说半月,能活着进去再出来一刻钟,都是奇迹。
厉战跪在地上,身体僵硬如同化石。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两件东西,只是死死地盯着冰冷的地面,仿佛要将地面看穿。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不是怕死,从跟随宫主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想过能善终。
他怕的是……这种毫无意义的、被当作垃圾一样丢弃的死亡方式。
怕的是,直到最后,在宫主眼中,他依旧只是个“碍眼”、“有罪”的废物。
时间仿佛凝固了。
烛火噼啪作响,每一秒都如同凌迟。
良久,厉战才极其缓慢地、颤抖着伸出手,捡起了那枚冰冷的玉简和那块粗糙的符石。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动一下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玉简和符石入手冰凉,那寒意顺着指尖,一直蔓延到他的心脏,冻僵了他的血液。
他紧紧攥着那两件代表着死亡命令的信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缓缓地、艰难地抬起了头。
这是自水榭事件后,他第一次,主动地、直视云清辞。
烛光下,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眶深陷,那双曾经憨直明亮、后来充满痛苦和卑微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死寂的灰暗。
但那灰暗深处,却燃着两簇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火焰,那火焰中,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深入骨髓的伤痛,有被彻底抛弃的绝望,有对死亡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破碎的决绝,和一丝……让云清辞心脏骤然一缩的、难以解读的……了然?
他就那样看着云清辞,目光穿透了距离,穿透了冰冷的空气,直直地撞入云清辞冰封的眼底。
没有哀求,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沉重的、仿佛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之痛的……平静。
那眼神,复杂得让云清辞瞬间心悸!
厉战看了他很久,久到殿内的空气都仿佛要凝结成冰。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深深地磕了一个头,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人……领命。”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慌。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迟疑,握紧手中的符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一步一步,踉跄着却异常坚定地,走向殿外浓重的夜色。
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
那背影,挺直却孤绝,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又仿佛……斩断了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云清辞端坐在宝座上,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的黑暗中,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冰凉。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冰雕玉琢般的侧脸,深不见底的眸中,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悄然荡开,又迅速归于死寂。
黑风峡的阴风,似乎已经吹到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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