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消散在沉沉的夜色里。
宾客散尽,仆从们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残局,灯笼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府内重新变得空旷而安静,唯有空气中仍残留着酒菜的余香与丝竹的渺渺余音。
白岳轼送走了最后几位至亲好友,站在庭院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忙碌整日,他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那深褐色的眼眸在月色下依旧明亮。他下意识地,目光便投向了后院那处僻静的厢房——那是月离养伤和暂住的地方。
想起月离,白岳轼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今日宴上,那抹青色的身影穿梭忙碌,乖巧得令人心疼,但他却敏锐地捕捉到,月离眉宇间始终萦绕着一缕化不开的轻愁。
他沉吟片刻,并未直接回房,而是转身去了小厨房。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壶刚沏好的热茶和两碟精致的点心。他踏着月光,步履轻缓地走向那间亮着微弱灯火的厢房。
厢房内,月离并未安寝。
他独自坐在窗边,任由皎洁的月光洒满半身,将他那一头柔软的褐发镀上一层清辉。他低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片不知从何处摘来的树叶。
白岳轼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廊下格外清晰。月离微微一颤,像是受惊的小鹿,迅速将手中的树叶藏于袖中,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脸上浮现出惯有的、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温顺表情。
“叩叩——”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月离,睡下了吗?”门外传来白岳轼温和的嗓音。
“……还没,白公子请进。”月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门被轻轻推开,白岳轼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褪去了白日待客的正式,更添几分闲适与温柔。他看见独坐月下的少年,眼神柔和了几分。
“忙了一日,想必你也累了。我带了盏新茶,陪你坐坐,解解乏。”他边说边将托盘放在桌上,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只是寻常不过的夜谈。
月离连忙起身,想要帮忙斟茶,却被白岳轼轻轻按回座位。
“你身上伤才好不久,这些事我来。”白岳轼执起茶壶,琥珀色的茶汤注入白瓷杯中,升起袅袅白雾,带着清雅的香气,瞬间驱散了房中些许清冷。
“多谢白公子。”月离低声道谢,双手捧着微烫的茶杯,指尖传来暖意,却似乎暖不进他的心。
白岳轼在他对面坐下,自己也端起一杯茶,并未立刻饮用,只是借着灯光与月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月离穿着简单的青色衣衫,身形依旧有些单薄,面色在月光下显得过于白皙,甚至有些透明感,仿佛下一刻便会化作一缕轻烟,随着月光消散。
“今日辛苦你了,帮着忙前忙后。”白岳轼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辛苦的,”月离轻轻摇头,声音细弱,“能帮上一点忙,我很开心。白老爷寿辰,府上如此热闹……真好。”
他的话语里带着真诚的羡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这样温暖、鼎盛、受人尊敬的人间烟火气,是他这样生于阴暗、长于算计的妖族,从未真正拥有过的。
白岳轼何其敏锐,立刻听出了他话中的意味。他放下茶杯,目光沉静地看着月离:“热闹是他们的,有时反倒觉得,不如这般安静地说说话来得自在。”
月离抬起头,对上白岳轼的目光。那目光坦荡、温暖,不含一丝杂质,却让他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一阵酸涩。
他几乎要沉溺在这片温暖里,但袖中那片冰凉的树叶,以及脑海中上层冰冷的命令,又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想办法套出东城千念的身份。”
这个任务像一道枷锁,捆得他透不过气。
“白公子……我……”
“我知道你心事重重,”白岳轼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了然,“从你来到白府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并非普通的落难小妖。你眼底藏着事,身上背着担子。”
月离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
看着他这副模样,白岳轼心中微软,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并不想逼他,只是希望他能卸下一些重担。
“但我并不在意。”白岳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白岳轼交朋友,论心不论迹,更不论出身种族。我认识的,是那个会在翠谷村为村民默默分发粮食的月离,是那个在我府中养伤时,连花草都细心呵护的月离。至于你的过去,你的任务,若你不想说,我便不问。”
这一番话,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月离辛苦筑起的心防。他的眼眶迅速泛红,一层水汽模糊了视线。他从未想过,自己这点拙劣的伪装,早已被对方看在眼里,而对方却选择了如此宽容的对待。
“为什么……”月离的声音带着哽咽,“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我不值得……我接近你,本就是别有目的……”他终于承认了,尽管话语破碎,却用尽了全身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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