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天色未明,低沉的海螺号角声便已在清军大营中响起。伴随着沉闷的战鼓声,一队队身披重甲的八旗步兵开始向前移动,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向山海关及其前沿堡垒中后所。
多尔衮和多铎立马于一处高坡之上,远远眺望。多铎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王兄,且看儿郎们如何破城!”
首先承受攻击的是中后所。这座堡垒规模较小,但位置关键。
数百名汉八旗精锐步兵在盾牌的掩护下,扛着简易的云梯,嚎叫着发起冲锋。箭矢从堡垒中稀稀拉拉地射下,力度和准头都显得有些疲软。
“看!南蛮子果然是虚了!连这等攻势都抵挡不住!”多铎兴奋地指着前方。只见清军很快冲到了堡垒脚下,云梯纷纷架起,悍勇的八旗兵口衔利刃,开始攀爬。
堡垒上的明军抵抗得异常艰苦。滚木礌石落下,砸翻了几名清兵,但更多的清兵仍旧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底下的八旗弓箭手也在不断射击,掩护着步兵蚁附攻城,硬弓重箭一时之间射得明军抬不起头,有几个倒霉的兵卒刚要探头反击便被一箭穿了头颅。
一时间,堡垒墙头陷入了短兵相接的惨烈搏杀。明军人数处于劣势,装备和士气也似乎不如以往,防线摇摇欲坠。
刀剑碰撞声、垂死哀嚎声、怒吼声混杂在一起,鲜血瞬间染红了墙砖。在八旗兵悍不畏死的猛攻下,防线多处被突破,眼看就要崩溃。
“顶住!给老子顶住!”中后所守备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亲自挥刀砍翻一名刚冒头的清兵,但随即就被几支重箭逼得退回女墙后。
高坡上,多尔衮微微颔首,对眼前的进展颇为满意。看来明军确实已是强弩之末,这中后所旦夕可下。
然而,就在中后所即将被攻破的刹那,山海关方向突然传来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响!
“轰!轰!轰!”
这是山海关主城的红夷大炮!炮弹呼啸着划过清晨的天空,精准地砸在了蚁附攻城的清军最密集处!刹那间,残肢断臂与破碎的云梯一同飞上半空,惨叫声甚至压过了战场喧嚣!猛烈的炮火瞬间将清军的攻势打断,攻城部队陷入了混乱。
与此同时,山海关城门突然洞开,一支约千人的明军骑兵如同利箭般疾驰而出,直扑正在攻打中后所的清军侧翼!这支骑兵显然蓄势已久,马快刀利,瞬间就将攻城的清军队伍冲散!
“不好!中计了!”多尔衮脸色微变。明军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再利用火炮和骑兵反击!
这支骑兵正是吴三桂亲率的关宁铁骑!他们养精蓄锐多时,此刻如同出匣猛虎,马蹄踏碎晨雾,刀锋闪耀寒光,狠狠凿入清军攻城部队的侧翼!
关宁铁骑久经沙场,马术精湛,配合默契,接敌之前先是几轮三眼铳的齐射,一轮铳击直接让汉八旗步兵人仰马翻。
发射完弹药,关宁铁骑便手握铳柄,将之当作长柄战锤挥舞,砸向清兵的脑袋。
他们并不与清军缠斗,而是利用骑兵的冲击力,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瞬间将攻城的清军阵型撕裂!马刀与铳槌挥舞之处,八旗步兵纷纷倒地,攻城节奏被彻底打乱。
“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多铎在坡上看得真切,又惊又怒,“这厮竟敢出城!”
攻城中后所的清军猝不及防,在明军步骑夹击下死伤惨重,只得丢下数十具尸体和几架云梯,狼狈溃退下来。
那支关宁铁骑也不恋战,一击得手后,立刻在城头火炮的掩护下,在清军前来驰援的铁骑眼皮子底下从容退回关内,城门轰然关闭。
首战受挫,多铎气得脸色铁青:“狗蛮子!竟敢使诈!王兄,让我带铁骑冲一阵,定要踏平那中后所!”
多尔衮面色阴沉,抬手制止了冲动的弟弟:“不必了。看来王永吉还有几分底气,这山海关,不是旦夕可下的。”
他远眺着那巍峨的关城,以及城头上再次变得严整的守军旗帜,心中第一次掠过一丝疑虑。
王永吉的抵抗如此坚决,甚至还有余力组织反击,难道……北京那边真的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那些关于崇祯的“荒诞”传言,难道并非空穴来风?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旋即被他压下。他绝不相信世上真有什么刀枪不入的天神。
“传令,收兵。”多尔衮冷声道。
“今日试探,已知明军虚实。王永吉想凭关死守,拖延时间?哼,本王倒要看看,他能守到几时!”
看着清军如同退潮般狼狈撤离,丢下数十具尸体和破损的军械,山海关城头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万胜!”
“鞑子退了!”
守军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激动地相互拥抱,连日来压抑在心头的阴霾似乎被这一场小胜驱散了不少。
中后所堡垒的守军更是劫后余生,许多人瘫坐在墙头,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红光。
然而,总督王永吉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他扶着垛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清军退却的队形,眉头依旧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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