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和赵诚的加入,确实为林枫分担了不少琐碎的事务。沈孟心思缜密,将林枫之前杂乱无章的实验记录整理得井井有条,并且主动开始查阅太医院收藏的、少有人问津的矿务、营造类杂书,试图为林枫的研究寻找古籍佐证或灵感。赵诚则凭借着一双巧手,将林枫那些粗糙的设计草图,逐步变成了一件件虽然简陋但切实可用的实物。
工坊内的研究在稳步推进。
针对“惑心烟雾”,林枫指导沈孟系统测试了多种吸附材料。他们发现,将木炭碾碎成极细的粉末,与多层致密棉布、甚至尝试加入少量打湿的黏土混合压制,制成的面罩滤芯,对模拟烟雾(林枫用几种有刺激性气味的药材混合燃烧制造)的过滤效果最佳。赵诚则改进了面罩的密封性,用软皮革和鱼胶制作了更贴合面部的边缘。
对于猛火油,林枫的思路更加明确。他让赵诚打造了几个薄铁皮桶,里面装满了他配置的干粉灭火剂——主要是磨细的石灰粉和沙土混合物,并加入了少量易于产生惰性气体的物质(如受热易分解的碳酸盐类矿石粉末)。桶口连接着改进的,利用杠杆原理加压的皮囊和铜质喷嘴。虽然简陋,但测试时,确实能有效扑灭小范围的油火。
“林御医,此物原理,似乎是以干粉覆盖火焰,隔绝空气,同时部分药剂受热产生之气,亦能助窒火焰?”沈孟观察着灭火测试,若有所思地问道。
林枫有些惊讶地看了沈孟一眼,赞许道:“不错,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格物之道,重在明了其所以然。”
他顺势简单解释了燃烧需要“助燃之气”(氧气)的概念,虽然用的是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模糊说法,但沈孟听得极为专注,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黑火药的改进则更为谨慎小心。林枫在原有“一硝二磺三木炭”的基础上,尝试调整配比,并加入少量增加威力的添加剂(如细铁砂)。每一次试验都在远离工坊的空地进行,由赵诚操作,沈孟记录数据。威力确实有所提升,但稳定性依然是个挑战。
此外,林枫开始绘制一些更复杂的图纸。他凭借记忆,画出了简易的、带有瞄准机构的扭力弩炮(Ballista)和配重式投石机(Trebuchet)的示意图。这些远程武器虽然古老,但结构相对简单,以大明工匠的水平完全可以制造,其射程和精度远超这个时代普通的床弩和抛石机,对于轰击岛屿工事、掩护登陆极为有用。
他将这些图纸交给毛骧,由他秘密寻访可靠的军中匠作进行试制。毛骧看到这些结构精巧、理念新颖的图纸时,眼中难掩震惊,对林枫的“师承”更加好奇,但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就在工坊技术积累初见成效时,宫外传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这天傍晚,毛骧再次悄然到访,脸上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林御医,我们的人,盯住了钱嬷嬷那个姘头,顺藤摸瓜,在城外一处庄园,发现了她的踪迹!”
林枫精神一振:“可曾拿下?”
“尚未打草惊蛇。”毛骧低声道,“那庄园看似普通,但守卫森严,暗哨密布,绝非寻常富户。我们怀疑,那里可能是胡惟庸暗中经营的一处据点,甚至可能藏有他与外界勾结的更关键证据!”
林枫沉吟道:“毛指挥的意思是?”
“陛下之意,放长线钓大鱼。”毛骧眼中闪过厉色,“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合适的时机,或者……等他们自己露出更大的马脚。这钱嬷嬷是关键人物,她知道太多秘密,胡惟庸绝不会让她一直逍遥在外,迟早会派人联系她,或者……灭口。”
林枫明白了,这是要以钱嬷嬷为饵,钓出胡惟庸更多的罪证,或者逼他做出不理智的行动。
“需要我们做什么?”林枫问道。他知道,毛骧亲自来通知,绝不会只是告知消息。
毛骧压低了声音:“根据蒋瓛他们舍命传回的情报,妖岛之上,被控制之人众多。我们担心,胡惟庸在朝在野,是否也用了类似手段?钱嬷嬷藏身的庄园,或许就是一个试验场或控制节点。林御医,你对此类惑心之术研究最深,能否配制出一些……嗯,能够辨别是否心神受扰,或者能在关键时刻让其短暂清醒的药物?”
这个要求颇为棘手。林枫皱眉思索。直接辨别是否被控制,以目前手段几乎不可能。但制造短时间的清醒……
他想到了幽昙与紫髓石相克的特性。或许,可以尝试提炼紫髓石粉末,制作成高浓度的嗅剂或者极低剂量的注射剂(用银针沾取刺入穴位)?但这需要极其精细的操控和大量的活体试验,风险极高。
“我只能说尽力一试。”林枫没有把话说满,“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些特殊的药材。”他指的是紫髓石和幽昙。
“药材方面我来想办法。”毛骧立刻道,“时间上,我们会尽量拖延收网,为你争取。此事关乎能否将胡党连根拔起,至关重要!”
送走毛骧,林枫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分。技术的研发还在爬坡阶段,政治的旋涡却已逼近核心。他看了一眼工坊内忙碌的沈孟和赵诚,两人正在认真记录着一次灭火试验的数据。
微光正在一点点积累,但前方的黑暗,却也更加浓重了。他必须加快脚步,在风暴彻底降临之前,准备好足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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