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五年暮春,南京城的风还带着几分料峭,驿馆外却已车马盈门 —— 北平藩王朱棣的仪仗刚入城门,便引得沿途百姓驻足观望。不同于寻常藩王回京的张扬,朱棣的队伍只带了少量护卫,玄色常服外罩着一件素色披风,眉宇间带着边镇风霜,却难掩藩王的沉稳气度。
“王爷,陛下已传旨,明日在奉天殿召集群臣,为海疆大捷庆功,还特意提及让您与周王殿下一同出席。” 侍卫低声禀报,递上朱元璋的手谕。
朱棣展开手谕,目光扫过 “海疆既定,召诸藩回京议边防” 的字样,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 他深知,父亲召藩王回京,明面是庆功,实则是想借海疆大捷敲打朝堂,同时看看各藩在边镇的治理成效。北平毗邻蒙古,边防责任最重,此次回京,既是述职,也是向父亲证明北平的军备实力。
刚安顿好驿馆,门外便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一名内侍躬身道:“王爷,周王殿下前来拜访。”
朱棣起身相迎,只见朱橚身着湖蓝锦袍,手持一卷医书,笑容温和:“二哥刚到南京,小弟便来叨扰,莫怪。”
朱橚是朱元璋第五子,就藩开封,素来喜好医术,常收集民间药方,甚至亲自试药,在藩王中以 “文雅懂医” 闻名。两人分宾主坐下,朱橚便直奔主题:“二哥在北平想必也听闻了,海疆一战,有位林御医立了大功 —— 不仅救了皇长孙,还靠医术破了敌阵,连马皇后的咳喘都被他调理好了。小弟素来爱研医术,听闻他近日从海疆回来养伤,正想结识一番,不知二哥可有门路?”
朱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 朱橚对医术的痴迷,在宗室中是出了名的,听闻林枫这等 “以医破局” 的奇人,自然按捺不住。他笑道:“巧了,昨日在徐府,妙云也提及这位林御医,连燕王妃都赞他心思缜密。明日奉天殿庆功后,陛下或许会设小宴,届时林御医大概率会出席,你想见他,倒有机会。”
朱橚眼睛一亮,摩挲着手中医书:“那可太好了!小弟近日正研究一种解蛇毒的方子,总觉得配伍还差些火候,若能与林御医探讨,说不定能有突破。” 他顿了顿,又道,“听说林御医还懂辨奇石,用一块紫髓石就找到了海疆阵眼,这等‘医石结合’的本事,小弟更是好奇。”
朱棣看着弟弟热切的模样,心中暗忖 —— 林枫此人,不仅医术出众,还能在危难中破局,如今连喜好医术的朱橚都想结识,可见其名声已在宗室中传开。他叮嘱道:“此人虽出身寒门,却不卑不亢,你与他探讨医术便可,莫要提及朝堂纷争,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朱橚点头:“二哥放心,小弟只谈医理,不问政事。”
次日奉天殿庆功大典,气氛肃穆。朱元璋高坐龙椅,赏赐了吴忠、周毅等水师将领,轮到林枫时,他虽仍裹着伤布,却身姿挺拔:“微臣不过尽了医者本分,不敢居功。” 朱元璋见他谦逊,愈发满意,除了之前的赏赐,又加赏了一套太医院的 “精铜医具”,特许他日后可自由出入太医院典藏室。
庆功大典后,朱元璋在御花园设了小型家宴,受邀者除了朱棣、朱橚等几位亲近藩王,还有徐达、汤和等开国功臣,林枫作为 “特殊功臣”,也在受邀之列。
宴会上,朱橚一见到林枫,便主动上前见礼:“林御医,久仰大名!小弟朱橚,素来喜好医术,听闻你用紫髓石解幽昙毒、破海疆阵眼,实在佩服。”
林枫躬身回礼:“周王殿下谬赞,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怎敢当‘佩服’二字。”
“林御医太谦了。” 朱橚拉着他走到一旁,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小弟近日研究解蛇毒的方子,用了七叶一枝花、半边莲,却总觉得解毒速度太慢,你看是否有改良之法?”
林枫接过药方,仔细查看,结合现代医学中 “加速毒素代谢” 的理念,轻声道:“殿下的方子配伍已很周全,若想加快解毒,可加少量‘马齿苋’—— 此物性凉,能清热利湿,加速毒素排出,且在民间易得,不会增加药材成本。”
朱橚眼睛一亮,连忙记下:“马齿苋!小弟怎么没想到!之前只觉得它是寻常野菜,竟还有这等功效。” 他又取出一卷《本草集注》,“这是小弟手抄的医书,里面有几处关于‘金石入药’的记载,与你用紫髓石的法子有些相似,改日想请你到府上细聊,不知林御医是否有空?”
“能与殿下探讨医理,是微臣的荣幸。” 林枫坦然应下 —— 朱橚虽为藩王,却无宗室的骄纵,满心思都在医术上,与他交流,既能避开朝堂纷争,或许还能从古籍中找到更多应对毒素的法子。
不远处,朱棣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对身旁的徐达笑道:“林御医能让喜好医术的五弟如此上心,倒真是难得。”
徐达捋着胡须,目光落在林枫身上:“此人不仅医术好,心性也稳 —— 中了毒箭还能辨明阵眼,面对藩王也不卑不亢,是个可塑之才。只是如今朝堂不太平,还需多护着些。”
宴会上的烛火摇曳,映得众人脸上暖意融融。林枫与朱橚聊得投入,从解蛇毒的方子谈到金石入药的禁忌,又提及马皇后的咳喘调理,句句不离医理。他忽然觉得,在这充满权谋的宫廷中,能有朱橚这样纯粹痴迷医术的宗室,倒也是一种慰藉。
夜深宴散,朱橚握着林枫的手叮嘱:“三日后小弟在府中备了薄茶,还请林御医务必来。” 林枫点头应下,看着朱橚的身影远去,又望向不远处与徐达议事的朱棣,心中了然 —— 自己的出现,不仅牵动了宫廷的医案,还悄然走进了藩王的视野,而这一切,都将在洪武年间的风浪里,慢慢铺展开新的脉络。
回到太医院官舍,林枫取出朱橚送的《本草集注》,翻开扉页,只见上面写着 “周王橚手录”,字迹工整,旁注着许多试药心得。他轻轻摩挲着书页,忽然想起徐妙锦之前送的《草木考》,心中微动 —— 无论是徐妙锦的细致,还是朱橚的热忱,都让他在这陌生的时代,感受到了几分难得的暖意。只是他也清楚,在朱元璋的眼皮底下,每一步都需谨慎,与藩王、功臣之后的交往,更要拿捏好分寸,方能在这明初的棋局中,安稳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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